长子霍斯延的满月宴,是其父霍韫年亲手操办的,宴请四方名流,奢侈程度令人瞠目结舌,霍家家主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满月宴上,霍家姑姑抱着小侄孙,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长得似他的母亲,炯炯有神的,其他地方像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笑容可亲。
霍家姑姑手酸了,便将孩子交给了他的外公外婆,对于小孩子,长辈总是格外疼爱的,盈满爱意的眼神纯粹的很,不夹杂着其他。
霍家姑姑从脖子上取下一枚银色小巧的钥匙,亲自给阿梨戴上,阿梨不明所以,眼神略带茫然,扭头望向霍韫年。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有些年长者,望向阿梨的眼神都变了,众人也想起一个传言,据说京城霍家有一座富可敌国的地下宝库,现在看来传言不假,那枚银色钥匙便是开启宝库的关键,原来上一任霍家家主将其交给了霍家姑姑,难怪霍韫年能弑父成功。
霍韫年突然牵起了阿梨的手,转过身当众亲吻了阿梨光滑如玉的额头,深情告白道:\"我用一半家产求娶你,剩下的都归你所有,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阿梨望了望落在锁骨处的钥匙,听着霍韫年的话,也猜出了其中的深意,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画般美轮美奂的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
阿梨的视线越过霍韫年,落在了父母和族人身上,他们脸上的笑容似乎一直没有落下过,他们投来的目光带着赞许与满意,这些,便是你们想要的吗?
那场满月宴上,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温家手足四人,三个郁郁寡欢,一个从此刻起正式开始堕落之路。
满月宴后不久,陆砚深与一年轻女子到访霍宅,特意前来看望霍斯延。
年轻女子正是陆家大小姐——陆芷瑶,陆家继承人,眉眼秾丽,气质高贵,笑容明媚,有两个深深的梨窝。
陆砚深从颈上取下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平安锁,亲自给霍韫年怀中抱着的长子戴上了,“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的姐姐去南山寺上求来的,它保佑了我十七年,以后让它保佑斯延。”
陆芷瑶拉过阿梨的手一起坐到了沙发上,热情自我介绍道:“阿梨你好,我是韫年母亲的堂妹,但是你叫我芷瑶姐就好,不用随韫年,我和你哥哥是小时候的好朋友。”
阿梨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听说过陆芷瑶,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顶级白富美,精明能干,一直保持单身,原来是早心有所属,她喜欢自己的哥哥。
阿梨笑道:“谢谢芷瑶姐您送给斯延的礼物,过几天我会带着孩子回去看望父母,不如芷瑶姐与我一起吧。”
陆芷瑶闻言一怔,也立刻反应过来阿梨是愿意帮她,一想到心上人,略带害羞道:“你哥哥他有喜欢的人了吗?”
阿梨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可是即便有,也没有关系,我的父母都会很喜欢陆大小姐您的。”
陆芷瑶何等聪明,自然明白话中深意,立刻主动牵起阿梨的手,“今天来,除了是想看望你们的长子,也是想请阿梨你帮忙撮合我和你哥哥,毕竟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不如亲上加亲。”
“没有问题。”
哥哥,家族和爱情,我和姐姐都已经做出选择,你会怎么选呢?
正当阿梨陷入深思,就听到陆砚深说道:“我想和阿梨单独谈一谈,你们都上楼去吧。”
阿梨不明所以,就看见霍韫年抱着长子朝楼上走去,陆芷瑶也起身离开。
大厅内只剩下两人,陆砚深坐在距离阿梨的对面。
尽管心中疑惑不解,阿梨还是礼貌地喊道:“舅舅。”
陆砚深浅浅抿了一口茶,他其实生得极好看,五官挑不出一点毛病,只是眉眼间散发出的寒凉令人心惊,外甥随舅,霍韫年与他至少有五分像。
“不用紧张,我只是先和你讲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孩子,他最喜欢他的姐姐,他每天都跟在姐姐的身后,屁颠屁颠地像个开心的小傻子。他最喜欢的玩具是姐姐亲手为他缝制的布偶小熊。”
“他本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父母和姐姐都很爱他,叔叔姑姑都爱他,姐姐的好朋友们都喜欢逗他开心。可是突然有一天,噩梦降临,他看着父母姐姐和外甥女在眼前死去。”
“从那天开始,此后整整十七年,他再未一日安眠,他夜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阿梨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陆砚深继续道:“小孩的姑姑看见兄嫂的尸体后受不住打击失去了孩子,她因为兄嫂的离去郁郁寡欢,七年后离世,留下了三岁的孩子,她的丈夫再未娶妻。”
“小孩的叔叔为了守护风雨飘摇的家族,被迫和外国妻子离了婚,带着四岁女儿回来守着至亲的墓,挨了一年又一年,不过而立之年,满头白发,老得不成样子。”
“小孩想学医,十四岁遇到恩师,恩师倾囊相授,照顾了他整整十年。恩师为他铺好了这辈子要走的路,却还是留不住他,他在二十四岁拜别恩师,年逾古稀的恩师老泪纵横,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走,他还要报仇,他给恩师重重磕了三个头,说‘此生恩情,来生必报’。”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无边地狱,太痛苦了,自始至终他都不想活,他活着只是为了报仇。”
陆砚深的话如同万千利刃扎得阿梨的心鲜血淋漓,她下意识又想说对不起,临到嘴边又止住了,头低得更深了。
“三个仇人死了两个,还剩一个。”
霎时间,阿梨的心揪了起来。
“霍梓庭死了之后,我找了那个私生子的藏身之所,霍梓庭将他保护得很好。真够讽刺的,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也配住在别墅里,生活优越,无忧无虑,画画画得好,还考上了名校,偷来的东西,他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么多年,不过也正常,毕竟他又那样一个下贱的母亲,他也只是一个下贱的私生子罢了。”
阿梨将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
“我四处看了,那栋别墅里都是你们的合照,你们看起来非常般配,郎才女貌,你们在大学里是有名的一对神仙眷侣吧。你们心地善良,人缘特别好,街坊邻居们提起你们夸赞个不停;你们志趣相投,有说不出的话题,彼此深爱。”
阿梨的心在滴血,一字一句,何其讽刺。
“照片是我拿给你母亲的,姐姐是在你母亲怀里死的,你母亲疯疯癫癫这么多年,你猜她多恨那个私生子?又在知道真相后,有多恨你?”
“陈染月不得善终,霍韫年九死一生,那两年,你却在和那个私生子花前月下。”
“你闭嘴。”
“温洛梨,陈染月永远不会原谅你,你母亲恨死你了。”
“你给我闭嘴.”
“那个别墅花园很好看,对了,我已经一把火烧了。真的好看,你将其中的一幕幕都变成你笔下的画作,你想将她作为送给陈柒月的礼物,你觉得陈染月会喜欢这份礼物吗?”
阿梨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嘴角渐渐溢出鲜血,她地眼中缓缓流出血泪,近乎哀求:“你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了。”
陆砚深神情冷漠至极,还在继续讽刺道:“你还深爱着沈慕宁,对吗?即使知道所有真相,你还是放不下。如果你放下了,你为何还要哭?为他私奔,肯定是深爱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爱他,亲眼看着哥哥亲手枪杀他,然后知道他是骗子,温洛梨,滋味如何啊?不好受吧。“
“我其实根本不想救你弟弟,我就是想看看你失去弟弟后的反应。我当时就在想,你为了他私奔,却在半路上突然得知弟弟死去的消息,你会想什么?你会后悔吗?”
阿梨猛地站起身,尖叫道:“你不要再说了。”
阿梨已经被陆砚深逼得精神崩溃,他说的都是事实,一切都是他的错,她要疯了,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水果刀上,她一把抄起了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右手扎下去,用了十成十的力,真皮沙发都被贯穿了,一时间,鲜血淋漓。
那一刻,她该有多绝望,才会如此决绝地废掉自己的右手,再也握不稳画笔。
十六岁成名的天才画家,二十一岁时,亲手废掉了右手,断送了梦想。
阿梨疯了,精神混乱了,她笑着,哭着,蹲到了地上,躲到了角落里,嘴里喃喃道:“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求求你……”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阿梨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焦急万分地朝自己飞奔而来,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杀了我吧,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