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王垚裴旸夫妇临别赠送的物资,李遗他们一路上走的不再那么辛苦。
至少不用再啃那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窝窝头了。
离别时,王垚裴旸夫妇像送别真正的亲人那般流连着送出了几里地才依依惜别。
裴乾则不见踪影,约莫是真的不敢忤逆裴旸,老实待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临别时,王垚单独叫下了李遗,抬手丢给他一物。
李遗下意识接住,摊开手发现那冰凉的物件正是那块黄澄澄的金子。
王垚笑骂道:“臭小子。”
后裴旸一步返回的王垚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拜托你了。”
李遗不好追问,默默抱拳告辞。
眼下已经没有了进入新原的理由,经过思量,众人还是决定绕过城池,继续向北,尽快离开豫州为好。
如此,众人就离开了官道,一路边走边问向北而行。
走到月明星稀时,四下旷野无人,想要投宿已经是不可能。
可这一望无际的大荒原上,连个遮挡风沙的角落都没有。
好在初春已过,难再起大风了。
余猛带人艰难寻到几根枯木杆子,从随身行李中取出布帛等物,简单搭了个棚子,将双婶和孩子们赶进去歇息,李遗他们则守着小窝棚席地而眠。
稍微揉揉酸痛的脚脖,李遗犹豫了一下,嘱咐余猛将吃食分给众人,离开众人,沿着来时路又走回一段。
远远看到一团形状怪异的黑影蜷缩在地。
李遗无奈叹了口气,这才明白王垚拜托给他什么。
厉声道:“出来!”
那黑影无动于衷,李遗丢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
“哎哟!姓李的你想死啊!”裴乾那聒噪的声音响起。
李遗冷笑道:“让你姐知道你一路跟了出来,指不定是谁死呢。”
裴乾撩开身上盖着的毡布,站了起来。
李遗打趣道:“呵,山大王没白当,出门还知道该带什么家伙事儿。”
裴乾吸吸鼻子,不客气的将手伸出来:“给点吃的。”
李遗不客气地打落他的手掌:“没有。”
裴乾吃痛,恶狠狠嚷道:“都是我姐给你的,你一点不给我吃!”
李遗不甘示弱:“你姐给我吃的又不是给你吃的,你回去问问她,如果她让你吃,我都给你都行。”
裴乾嗫嚅着无法言语,面颊都涨热了。
纵使曾经顽劣,啸聚山林,不过也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罢了。
李遗怼他两句,终究不落忍,丢给他一个杂粮窝头。
王垚他们到此不足一年,开垦的荒地尚未有收成,这些谷物都是他从小兽巢穴里掏出来的。
相比起来,这比他猎获的鱼肉都珍贵许多。
裴乾也不客气,狼吞虎咽三两下吃了个干净。
李遗见他没什么别的事,嘱咐道:“跟我走,自己一个人也敢就这么睡,晚上狼把你肚子掏了都不知道。睡一觉,明早自己回家去。”
裴乾最后一口窝头嚼到一半,顿在了那里,口齿不清道:“谁要跟你走,你走你的独木桥,小爷走我的阳关道!”
李遗懒得跟他废话,抬手攥拳,手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
虽然曾经对另一个黑小子的身手印象更加深刻。
但是眼前这个干瘦小子身上的血腥味儿却浓得打鼻尖。
裴乾说不怵是假的。
正巧这四野的荒郊平原上不晓得哪里传来的狼叫,适时响起。
裴乾就坡下驴,提起背囊,卷起毡布果断道:“带路!”
看到李遗带回来的人余猛几人甚是诧异,不过看清面孔便也了然了。
忍不住笑出声来。
脸皮薄的裴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还是低声嘀咕道:“有什么好笑的。”
余猛给裴乾腾出一个位置,让他和李遗躺在一起。
他则与楚大值起了第一班岗。
无风无云的夜晚,天当被,地当床。
裴乾听着近在咫尺的这同龄人均匀的呼吸声,反而没有方才独自一人时的困意了。
他试探着开口:“李遗,你睡了吗?”
李遗含糊道:“睡了。”
“哦。”
“干嘛?拉屎撒尿跑远点,不然风一吹味道大的很。”
裴乾心里对李遗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好感荡然无存,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以前只觉得那黑小子坏,没想到你才是心最黑那个。”
李遗笑笑:“把你扔去喂狼你才知道什么叫心黑。”
“咱俩应该一样大吧?你怎么老摆出一副我姐那样管着我的姿态?太端着了。”
李遗睁开眼看了一眼他,笑道:“这还不好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裴乾啧啧道:“你看你看,又来了,又说教上了。”
李遗又一次被人当面指责哪里做错了,不由得反省自己真的有吗,都忘了第一时间反驳他。
裴乾以为戳到了李遗的痛处,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介怀,人吗,好为人师的毛病是难免的,不过显摆太多反而容易露怯。就比如在小爷这种老江湖面前,就应该谦虚些,故作老成反而贻笑大方。”
李遗腾地坐了起来,一把攀上裴乾肩头,将其吓了一跳:“你干嘛?!”
“裴公子,听起来读过不少书啊。”
“是,是又怎样?”
李遗笑容莫名显地奸诈而猥琐:你不愿回家我也不强求你,做笔交易,你也向北,我也向北,在分手之前,我保你平安,你教我这几个弟弟妹妹念书如何?”
裴乾下意识就要拒绝,话到嘴边变了味道:“谁家请先生这么便宜?”
李遗又躺回原地:“不愿意就算了,我还怕请一个山大王误我子弟。”
裴乾讨价还价的功夫还是差了,连忙挽回道:“一言为定!”
见李遗无动于衷,裴乾只当是他答应了,开心地躺下嘟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姐夫早就盼着我出门呢,我出门的时候我知道她察觉到了。”
李遗好奇:“怎么,你们俩关系不好吗?”
裴乾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却掏心窝子地说了另一句话:“我姐的心思都在我身上,他们怎么生自己的孩子?”
李遗突然觉得这个山大王每天混不吝的作风下,也不全无是处,心思还是比想象中细腻的。
“那你一路向北去哪里,去找那位苏公子?”
裴乾有些生气道:“不讲义气的,不找他。本意就是出门逛逛,他想跟我同路,我自己上路也一样!”
李遗连呸几声:“赶路!不是上路!”
队伍再次壮大一分,一行人一路风餐露宿,算是有惊无险,步履不停。
直到最为坚韧寡言的柳虞都忍不住喊苦喊累时,众人面前终于看到了一座城镇的模样。
“逐州。过了这里就是锁门关,出了锁门关翻过亢岩山,就离开豫州了。”
唯一拥有一张地图的裴乾成了一行人的向导。
胜利就在眼前,一行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李遗当机立断不论如何都必须进城补给了,双婶和孩子们必须得到好好的休整了。
只是才刚一接近城门,裴乾便急不可耐扑倒一人,不客气地一拳头招呼了上去:“我打你个不讲义气的!”
李遗连忙拉开二人,连声道歉,却忍不住惊喜道:“苏兄?这么快就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