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丁家达成共识后,一直隐身不出的玉年终于现身了。
打着慰问月娘的旗号,礼和话都是送给姜云潇的。
“小公爷,这是上好的夜明珠,听闻国公夫人近来喜欢收集。”
“小公爷,这是云州顶尖的工匠锻造的长缨,和您的气质相符。”
......
狗腿十足,姜云潇则是看都没看一眼:“知府大人与其讨好我,不如多花点心思在百姓的冤情上。”
玉年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这是自然,自然。”
姜云潇晾着玉年,提上水壶去浇院中那些花。
陷入沉默后,玉年又凑了上来:“小公爷还没品尝过云州的美食吧,不如今日容鄙人设宴翠馨楼,宴请小公爷。”
姜云潇直接下了逐客令:“不必了,一顿饭小爷还不至于吃不起,没什么事你就快走吧。”
玉年灰溜溜的走后,月娘才敢笑出声:“你真的好气人啊,他肯定恨得牙痒痒。”
姜云潇哼了一声:“他暗地里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小爷最瞧不上这样的笑面虎。”
这性子心直口快,月娘也不免为他担忧:“小公爷,有时候性子太直也不全是好处,容易叫人抓住错处。”
“谁敢抓小爷的错处?在你这儿,我憋屈得很,我得出去转转。”他平日洒脱惯了,最近确实忍了不少事。
也不待月娘再开口,姜云潇就跑远了。
这件事告一段落,月娘终于有时间去看一下那八百亩香料园了。
丁家最主要的几个山头被烧,还没缓过来。
这八百亩唯有两个小山头,其他大都是移植在平地处的,品质参差不齐,每个层次的品种都有一些。
月娘也在构建类似现代大棚的培育良种的方法,用这些平地上的次等品来做实验正好。
待回到家,已经是夜深了,二丫娘将付老太太和季妈妈送了回来。
脸上挂着歉疚:“月儿,今日张兰儿的娘到婶子跟前嚼舌根了,说你攀附不成,栽赃陷害丁员外。”
季妈妈扶着身形不稳的付老太太。
月娘赶紧解释:“祖母,我没有,你莫听她瞎说。”
付老太太气得急了,季妈妈替她道:“小姐,老太太自然知道小姐没有,是同那妇人争辩,那妇人说话太脏了,一时气着了。”
几人将付老太太扶到屋中躺下,只留下月娘在她跟前。
月娘端了碗清水过来:“祖母,莫听那腌臜货乱说,现下最紧要的是您的身子,您腿脚好不容易好了,可不能再心忧了,时间长了也会成疾的。”
付老太太从袖中取出一叠纸,缓缓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你受的委屈祖母都知道,可祖母无用,没能力帮你,这封书信,若是日后用不上便好,若是用上了,那也是造化。”
月娘拿过来看,那上面赫然是一封遗书。
突然有点心酸:“祖母,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写这个。”
月娘的眼泪,付老太太都看在眼里:“月儿,祖母年事高了,总要有这么一天的,可我放心不下你啊。”
这些年,若是没有月娘,她恐怕早饮恨西北了。
那遗书中写的东西,也能护住月娘一时的安宁。
月娘轻轻放回了付老太太的手中:“祖母,我希望您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看到月娘出去,守在门口的季妈妈回到了房里。
“老夫人,月儿小姐这是怎么了?”
付老太太现下已经缓过来了许多:“她受苦了,今日我瞧那妇人好像还认得田氏,你暗中打听一下。”
月娘回到自己的房里,关上了门。
她本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啊,她对自己和付老太太的关系定位一直很清楚,付老太太收留了自己,而自己就尽力的照顾她。
可现在付老太太替自己多铺了一条路,这么真挚的感情月娘分辨得出来。
她只是刻意的回避,因为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应,怎么接受。
罢了,不想了。
洗漱完月娘便缩进了床上,今夜没有姜云潇在屋顶吹风,显然安静了很多,没多久月娘便进入了梦乡。
这几日茶楼那边没出什么纰漏,文纾又贡献了几个新话本,深受顾客的喜欢。
也多亏了文纾,自己的名声才不至于彻底坏掉。
月娘便想着得空了,拿上几斤上好的茶去探望文纾。
听闻有人将她的院子砸得稀巴烂。
所谓学堂,其实也只是文纾的那个茅草院子罢了。
女学嘛,几年没有学生也是常态,在青石镇,普通人家大都不会让女子进学堂。
这太过精神层面了,也不能像男子一样科考入仕,终归是要嫁人的。
大户人家有钱请先生,他们总觉得男子学识更胜一筹,女学先生自然是惨淡的。
二丫一行结业后,现下没有学生,文纾平日都是帮人浆洗缝补,代笔书信来维持生计。
月娘到门外时,文纾捧着一本诗词古籍正看得入神,月娘叫了好几声都无人应声。
那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院中的摔砸已看不出痕迹,只是那门上和院墙上还有深重的划痕。
文纾裹得厚厚的,正在廊下看书,看到精彩处,还不住的点头,浑然不知道有人过来。
月娘被她的入迷吸引,不忍打搅,自顾自的在院中转悠,享受着日光。
这院子虽是茅草土坯,可盖了足足三间,一间做教室,一间待客,一间居住。
居住的那间,里面又隔成了生活区和休息区,整个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文纾坐的廊下,还插了几株菊花,颇有意境。
文纾许是看累了,终于将书合上,伸了个懒腰。
看到月娘吓得尖叫了一声:“啊?你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也不敲门,明不明礼啊?”
“抱歉,我方才敲门了,你没听见,我进来瞧你看得太入迷,就没打扰你。”
文纾撇了撇嘴,边收拾书本和茶水,边问:“罢了罢了,你来是有何事?”
“我是来感谢你的,多亏你那个话本,才让我没那么难堪。”
文纾领着月娘进屋:“进来坐,这有什么好感谢的,即便我没掺和进来,我也是愿意帮你的,女子的力量太微弱了。”
“近来都没有学子吗?”月娘将茶叶放在桌上。
文纾转身去倒茶:“有学子才不正常呢,谁家愿意给女儿花这种钱,可悲啊。”
月娘也唏嘘:“那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文纾将茶水递到月娘面前:“想过,可是我是镇上唯一一个女先生,我走了,那些想开蒙的女子怎么办?”
其实这几年,二丫她们的变化,和村里这些女子的遭遇,已经让月娘动容了。
二丫是生在了好人家,可赵小明的妹妹就没这么好运了。
因着是个女子,在家里从来得不到上桌吃饭,姐姐出嫁后,家里谁有点不顺心的都拿她撒气。
听说还未及笄就已经定了婚事,一头牛做的聘礼。
平日都在家中、地里打转,甚至是名字都不能出现在族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