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之庭目瞪口呆。
李大疤瘌一张口,就是要“征用”宅子,这事……令他如雷轰顶。
这座沙门堡,是他祖上留下来的,结构巧妙,暗藏无数玄机,也是他最重要的财产,如果被大兵给征用,那将如何是好?现在是烽火乱世,如果宅子毁于战火,那他祖之庭岂不要是破产了?
祖之庭是个没主意的人,突遇变故,束手无策,他一脸苦涩,结结巴巴地说:“二位,这……不合适吧,我这是民宅,我们一家老小,祖祖辈辈……”
“少废话,”李大疤瘌一瞪眼睛,“这是公署的公事,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以通匪论处。你要不要尝尝蹲大狱的滋味儿呀?”
这小子新近被陆绍斌封为“骑兵别动队”的副队长,总算是当了个官儿,正是一身的傲气,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跟老百姓耍威风,那感觉爽歪歪。
尤其是看着祖之庭一副窝囊废的模样,李大疤瘌心里那股子痛快就别提了。
忽然旁边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里带盖儿的东西游上岸来,跑到村里充大尾巴狼。”
李大疤瘌一听,大怒,这不是明着讥讽自己吗?
他原来在相江里当土匪,后来才投靠的陆大牙,这句话不正是揭老底么!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说话的是站在祖之庭身后的人,这人长着一副大长脸,模样丑陋,眼睛里一股凶光闪烁。
李大疤瘌愣了一下,他认出赵二驴来了。
在江湖上,赵二驴也算是个“闻名”的人物,虽然势力不如盖天霸、程老秃那么大,但也是个“鼎鼎大名”的狠深色,当河匪的李大疤瘌,是万万惹不起他的。
但是——那是以前。
现在,李大疤瘌投靠官家,连军装都穿上了,算是官府的人,他自然不再怕赵二驴。
愣了一愣之后,李大疤瘌回过神来,把眼一翻,“嗬,我以为是哪儿的驴在叫唤,原来是赵老兄啊,请问你是想明着跟官家过过招儿,是吗?”
赵二驴自然不会被他吓着,拉着长脸说道:“放个屁就想把人吓着,那是黄鼠狼干的活儿,姓赵的白天不怕婊子夜里不怕贼,少拿官家的台面压人,当初段屠龙代表着官家,也拉过姓赵的入股儿,愿意怎么着,你随便。”
屋里的局面僵起来。
罗汉雄在旁边一看,觉得有些不妥,毕竟——祖家并不是打仗的地方,而且你明着跟官府碰茬口儿,那是不行的。赵二驴酒喝蒙了,胡乱撒野,讨不了好果子吃。
他上前一步,拦住赵二驴,“少说两句。”
然后,冲着李大疤瘌一拱手,“李兄,他喝醉了,有什么话,你冲着我说便是。”
李大疤瘌这才发现,祖之庭身后还有个“跟班”,却是罗汉雄,他是认识罗汉雄的,也知道他的身份,又是一愣。
罗汉雄……和赵二驴远远不同。
这个人很有背景,是衡净山的人。
李大疤瘌虽然嘴臭,却也不傻,他冲着罗汉雄拱手还礼,“原来是罗堂主,你怎么也在这儿,今天也真巧了,虾米小鱼子都碰一块儿了。”
罗汉雄对于他的臭话,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这家伙要是嘴不臭,太阳就要从西边出来了。
张大嘴并不认识罗汉雄,他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不要罗唣啦,征用就是征用,公署的命令,谁敢违抗,一律抓起来法办。少搞些没用的废话。”
祖之庭可怜巴巴地问:“长官,就算是征用,你也得给个时间,给个说法……”
“你有完没完?”张大嘴把大嘴一咧,喝道:“军队征用,哪有什么时间,几时把国家平定了,几时算完,要说法,请你到督军公署里去要,我说了不算,你找督军去吧。”
一番话,把祖之庭差点噎个跟头。
这不就是明抢吗?
连个时间说法都没有,这与强盗何异?
祖之庭面红耳赤,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汉雄要冷静得多,他心里明白——对于军队上的横行霸道,是没办法硬抗的。
他朝着祖之庭使个眼色,上前一步,对张大嘴说道:“长官,既然是军队征用,这属于官府行为,总得写个字据,约定成章才好。另外,有件事情,我须得向各位说明白。”
“什么?”
“这座宅子,有几百年了,古上传下来的,可是会闹鬼。”
“屁话,你想唬弄谁?老子杀过不知多少英雄好汉,还怕鬼么?”
“嘿嘿,长官,您自然是不怕,但是我们也得把事情说清楚,省得到时候误会,是不是?夜晚睡觉的时候,尽量小心点儿,别睡得太死,有时候麻杆鬼会顺着窗缝钻进来,冲着人的脖梗子吹一口凉气,那就没命了……”
“混帐,”张大嘴一拍掉子,骂道:“再胡说八道,老子毙了你。”
“好好,”罗汉雄一笑,“您既然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等改日见了陆绍斌,我跟陆绍斌说去。”
“嗯?”张大嘴歪着头,上下打量罗汉雄,“你小子,认识陆参议?跟老子吹法螺吧?”
李大疤瘌凑过来,“张队长,这是洪顺堂的罗堂主,他跟陆参议不但有交情,跟三姨太更有交情。”
张大嘴翻了翻眼皮。
他冲着罗汉雄说道:“失敬,这回兄弟的任务,也是陆将军吩咐的,大家都是公事,怪不得我。”
“您看这样行不行,祖之庭家大业大,人口多,您先容一两天,让他找找房子,然后再搬出去,否则一时三刻,他们全家住哪儿?天气越来越凉,总不能睡河滩吧,你们也不着急这一天半天,是不是?”
“那……好吧。”
张大嘴答应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
张大嘴了李大疤瘌走了之后,祖之庭哭丧着脸,“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自己的家,让别人给轰出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兄,你想跟大兵讲什么道理?”
“可是……唉,冤枉啊。”
“叫冤,有什么用,老兄,跟这样的兵痞,说好话说坏话,都没用,咱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还有什么办法?”祖之庭摊手,摇头。
“办法,有,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