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裴文竹和陆衷当晚便拿着金主谢玉昭提供的巨额资金,将周边咒符铺子的传送符扫荡一空,尝试借助符咒勾画传送阵。
他二人虽都是法修,但修为不过金丹巅峰,尚且没办法单独制造出能够远途传送的阵法,只能借助符纸。
裴文竹对于符阵的理解稍差一些,她与音之一道本就是主修杀伐,倒是陆衷对于这方面的造化是出乎意料的高,二人凭借着刻印在脑海中的术诀和符纸,也算是勉勉强强造出一个可以将两个传送阵相互勾连的小型传送阵。
裴文竹对此表示疑惑:“你爹跟你爷爷不都是剑修吗?怎么到你这就变成法修了?”
陆衷在研究如何将阵法和骨玉戒相连,想要做出能够让所有人化成一团烟的效果,听到她的问题头也不抬道:“我爷爷还是正统的仙界修士呢,我爹转仙入魔,到我直接修魔了,大道都转了,小道算什么?”
裴文竹想想觉得也有道理。
他们借用符纸上的力量与脑中留存的术诀相互连接,设定了一个三点式二行传送的小阵法。
听着很是玄妙高深,其实简单来说,就是在谢玉昭他们得手的那一刻将远在昆仑山的四人先传送到这个洞府之中,以此作为中点站触发二段法阵,六人再一同传送出昆仑山。
这个阵法具有了很多不确定性,比如从昆仑山传送走之后不知道会具体被传送到哪里,可能是远在万里的魔域,也可能是昆仑周边五百里的村落。
但这已经是他们两个熬了个大夜才做出来最好的版本了,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原主,虽然有着原主的少量记忆,但终究不是真正在此静心潜修十几年长大的。
术诀虽然都印在脑海之中,但应用起来难免生疏,无法像真正修士那么圆融自如。
若是修为高深一些的修士根本无需如此麻烦,可惜他们几人没有一个是正了八经的阵法修士,只能勉强做出这么一个替代品,还极其不稳定。
而另一边的四人已经踏上了前往昆仑剑宗的路上。
谢玉昭在出发之前很是忐忑地考虑了一番要不要用点物理易容的小手段,毕竟接下来将要对上修真界为数不多的大乘修士,若观山剑君真的认得她这张脸可如何是好?
但她转念一想,估计这些小手段也瞒不过他,还显得十分刻意,便也作罢。
生死交给老天爷好了。
站在山门脚下仰头望去,只见巍峨如云的飘渺仙山。
站在远处眺望时只能感受到它的宏伟,临近看便能体会到那种震撼人心的浑厚,真不愧是绵延万年,繁荣昌盛的修真界第一剑道宗门。
有阿宓和伏流火这两个掌门亲传,他们几人本是无需老老实实跟着其他修士那般走上山门的,直接御剑便好,但出人意料,一向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少寂竟然坚持要走上去。
他抱着那把破铁剑,抬首眺望:“这里是全天下剑修心目中的圣地,初次来访本就该心怀诚意徒步而上。”
没想到他还挺有操守。
谢玉昭唏嘘了声,其余二人也没拒绝,于是四人便一步一步踏上了那盘旋而上的通天石梯。
甫一踏入山门,阿宓和伏流火一瞬间收敛全部表情,像两个没有感情的AI机器人。
谢玉昭疑惑不解:“你俩干嘛?”
阿宓瞥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脑中传音道:【接下来登场的将是两位没有感情的冷漠杀手。】
谢玉昭:?胡言乱语些什么呢你?
伏流火亦然面无表情地传音:【你难道忘了我们两个的人设了吗?】
谢玉昭:……
差点忘了。
四人没走几阶便有数名筑基期的小弟子御剑而下,满脸崇拜地落在一旁,垂首持剑一礼,声音激动:“弟子见过伏师叔!阿宓师叔!”
“快看,那两位就是掌门的两位亲传师叔!”
“不是说这两位师叔彼此关系不太好,不常一同走动吗?今日怎么不仅一同入山门,还带了两名陌生人回来?”
耳边的见礼声音络绎不绝,阿宓和伏流火冷若冰霜,恍若未闻般接连地踏上台阶,没有任何理会。
谢玉昭:【...你俩这么有人气的?也不理理人家?】
阿宓:【天天都有人过来打招呼,习惯了。】
伏流火:【呵呵,哥是他们注定得不到的男人,】
说话间,又一道身影降落在他们周边,来者气息沉凝,修为同他们一般都是金丹。他神色憧憬,十分倾慕地一拱手:“大师兄!小师妹!”
谢玉昭心道你俩在小弟子面前装一装就算了,同期修士总得给点面子吧?
却见走在最前方的伏流火脚步未停,只是淡淡颔首,错他一步的阿宓更是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昂首挺胸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可恶,好装!
真的被他们装到了!
那人并未因为二人的冷漠而热情消减,而是更加兴奋道:“大师兄对我点头了,他是不是已经认可我了?我要更加努力,让小师妹也要认可我才好!”
谢玉昭:......
这昆仑怎么尽是些自我攻略的人啊?你能不能别太白给了?
大哥你是金丹中期修为啊,你口中的小师妹也是金丹中期,你要她的认可干什么?
阿宓依旧是那副冷艳的模样,却疯狂在脑中吐槽:【看到了吧?阿宓和伏流火就是俩b王,偏偏修真界还就吃他们这一套,我已经醉了。】
一路之上见到他们二人而上前打招呼的人只多不少,谢玉昭的表情从疑惑到无语再到无动于衷,从最初的不适应已经能做到熟练地视若无睹了。
前半段还是些练气、筑基的小弟子们,等他们踏上半山腰时同期的金丹弟子开始多了起来,这俩人秉持着一贯的高冷作风,伏流火化身无情的点头机器,阿宓则负责纯装,俩人的嘴像是被线缝上一般,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走过半山腰,便是元婴弟子的洞府了,一路上也有元婴修士友好地上前来打招呼,让谢玉昭震撼的是,阿宓和伏流火对于元婴师叔们的恭敬仅仅是从一个人点头变成了两个人一起点头而已。
真的...太狂了。
谢玉昭:【说真的,你俩原主这性格...怪不得在宗门里没朋友。】
伏流火冷着脸:【没办法,他们很吃bKing这套,修真界饭圈化指日可待。】
什么怪口味啊...
谢玉昭疑惑不解,这的修士难道各个都是抖m吗?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移到身旁与她并肩前行的少寂身上,希望能在他的脸上找到诧异的神色,然后完全发现自己想多了——
少寂抱着剑,一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似习以为常。
她默默收回视线。
打扰了,忘记这位也是年纪轻轻修为能够达到金丹巅峰的天才了。
阿宓和伏流火各自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在脑海中疯狂传音,聊到最后谢玉昭都有些恍惚这俩人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你们是怎么做到一边臭着脸还能一边疯狂吐槽的啊?真不会串台吗?
吐槽归吐槽,他们一路从山门小径盘旋而上,众人的视线都被周边景色所吸引。昆仑山极其高耸,远观只能感受一二,若是身入其境,仰头之时只见四周都被翠绿笔直的陡峭山崖包裹,像是硬生生被山围成四方的天。
在山峰顶端,坐落着历代掌门所居的宫殿,隔着老远便能看到浓郁灵气凝结成的白雾,叫人心生崇敬与向往。
不愧是天下剑修心目中的圣地,确实气派巍峨。
众人踏上顶端之时,只觉先前被高山峻岭所束缚的视线倏然开阔,回首眺望时,仙气袅袅,碧色隐现,期间偶有剑芒划过,叫人心中涌出无限豪情。
颇有一种大好山河,尽握我手之感。
此情此景让谢玉昭心潮澎湃,她似乎突然明白修真界修士各个勉励修行无畏苦修的意义是什么了。
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了一片繁荣盛景——
天途大开,无数衣袂纷飞的修士仰天而行,天下四处皆仙人。
大多数修士踏入道之一途,不过是为了“飞升”二字。飞升是动力,也是禁锢。
可是最近一个飞升的修士已经是万年前了,就像陆采芳那人,大道无极他一并接纳,却也未能成功。
她不由得茫然起来,像这个世界的无数修士一般在内心中自我发问:这个世界真的还能飞升吗?
“阿宓,这两位小道友便是你的朋友吧?”
谢玉昭的思绪忽然被身后一道温和慈祥的人声打断,她下意识回过头。
只见一位仙风道骨面须皆白的老道士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他周身气息沉凝而圆融,好似与这个世界已经融为一体,乍一看去只个普通的凡人老翁,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身边隐隐流淌着天地法则。
大乘修为。
谢玉昭心中一凛,跟在少寂身后忙低下头恭敬见礼:“晚辈见过观山剑君。”
观山剑君笑眯眯地摆摆手,很是和蔼:“来了这里就当自己家,不必如此拘束。”
他随手一挥,自袖间飞出两团裹着灵气的洁白光点各自落到谢玉昭和少寂手上,笑道:“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谢玉昭颇有些受宠若惊,想到接下来他们还要不请自来地再拿走一样“见面礼”就莫名心虚起来。
少寂倒是不卑不亢地收下,持剑一礼:“多谢剑君。”
他倒是脸皮厚。
谢玉昭见状也不好意思再做推辞,将其收入袖囊中。
阿宓和伏流火自从到了山顶之后就将木头人的精髓发挥到极致,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地做起了两朵孤傲的高岭之花。
面上的样子虽然做的极好,但是脑海中的传音却是不停。
阿宓:【给的什么给的什么?太过分了师父都没给我见面礼!】
伏流火:【咱俩拜入师门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现在要见面礼是不是晚了点?】
谢玉昭:【......】
谢玉昭:【没看,好像是什么符之类的,喜欢就送给你。】
观山剑君负手带着他们一同往宫内走去,声音带了些感慨:“阿宓这孩子一直不喜与旁人接触,我先前觉得这是好事,便不必总担惊受怕她被有心之人利用,却也怕她没几个亲近的知心好友,因而听说她在游历时结交了两位小友,我真的很高兴。”
他叹息一声:“可能也是人老了的缘故,总会担心这两个徒儿。”
四人谁也没有搭话。
谢玉昭垂着眼,观山剑君那句“被有心之人利用”怎么听怎么像暗指云棘剑君一事。云棘剑君的死在观山剑君心中一直是一根刺,过了几十年还是无法淡忘。
可他们此行却又偏偏是来盗取云棘剑君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