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宁猛地睁眼,一把拉起身旁跪坐在地上昏昏欲睡的谢文茵:“醒醒,走水了,我们快走。”
可在蒲团上跪了太久,双腿早已麻木,站都站不稳。
谢文茵也好不到哪去,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宝华殿新修的几层全是木质结构,再加上存放了无数易燃的经书,火势蔓延极快,不过片刻功夫大殿中已浓烟滚滚。
哭泣声、尖叫声以及火烧木材的噼啪声响彻周围。
“嫂嫂,我腿麻了,走不了......”谢文茵瞌睡彻底清醒,急得直掉眼泪。
宋晚宁咬着牙将她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艰难拖着她往外走。
大难当头,众人皆作鸟兽散,根本没人来帮她们。
热浪扑面而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呛人的烟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别吸气,咱们快些出去!”宋晚宁屏住气,在谢文茵耳边叮嘱道。
谢文茵点点头,可双腿仍像挂了铁桶般迈不动一步:“嫂嫂,你还怀着孕呢,别管我了,自己先跑吧!”
“胡说什么!省点力气我们一起出去!”宋晚宁皱眉怒斥道,用了吃奶的劲半拖半拽着她走。
火势越来越大,宝华殿的屋顶已经开始坍塌。燃烧的木材不断掉落下来,压缩着她们的生存空间。
两人均已满头大汗,脸也通红,已经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被火烤的。
宋晚宁的呼吸急促起来,意识也逐渐模糊,仅凭着求生的意志支撑自己没倒下。
“嫂嫂,我们会死在这吗?”谢文茵说话的力气都小了几分。
“不会的,看,前面就是大门了。”宋晚宁一边躲避着熊熊的烈火,一边加快了脚步。
眼前依稀已经看到宝华殿外的夜空了。
......
“王爷,不好了,宝华殿走水了,王妃在里面!”
谢临渊刚踏进宫门,就被告知了这样一则消息。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来不及思考,立刻奔向宝华殿的方向。
远远就能看见冲天的火光与浓烟,越靠近哭嚎声越大。
“怎么会走水?潜火队来了吗?”谢临渊边跑边问身后跟着的太监。
太监几乎要追不上他的脚步,上气不接下气:“今日...今日宫中放天灯,许是落在了宝华殿中...这才引起的大火......潜火队已经去了,可宫中存的水缸竟全部结了冰...现下他们正从池子里打水救火......”
该死!怎么会这么巧!
偏偏点什么天灯,又偏偏没有救火的水!
谢临渊加快了脚步,跑到宝华殿前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宋晚宁的身影,他拉住正端着盆出去打水的太监问道:“本王的王妃呢?在哪?”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带了哭腔:“奴才没见到王妃出来!”
“什么?”
谢临渊抬头看着已烧得不成样子的楼宇,从一旁宫女手中抢过帕子沾了水,捂住口鼻就要冲进去。
“三弟莫要冲动,也许弟妹不在里面呢。”
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静得连一丝人味都没有。
“在不在,我要亲自去看了再说。”
谢临渊头也不回冲向火场。
太子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个弧度,眼神晦暗不明。
......
火场里的宋晚宁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好在曙光就在眼前。
甚至已经能看到端着铜盆进进出出浇水的宫人了。
殿门就在前方,只要再走几步,她们就可以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快走!”她用力推了一把谢文茵的后背,先将她送了出去。
可就在她自己跟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将她撞倒在门口的楼梯上。
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是扭伤了。
她强忍着想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嫂嫂,你怎么样了?”谢文茵听见动静,回头想帮她。
可突然从天而降一根巨大的横梁,将两人隔开,横梁上燃着烈火。
谢临渊赶到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谢文茵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然后有个人低着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浑身颤抖。
他低头看了一眼,只看见松散的发髻,一身沾了灰的天水碧袄子,想当然以为是宋晚宁。
瞬间松了一口气,手轻轻抚上怀中之人的后背,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里面的宋晚宁透过黑烟和火焰看到了这一幕,冷笑一声。
她知道,自己指望不了任何人了。
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掉落的木材越来越多,她若再待下去,不被烧死呛死也会被砸死。
可出去的路已被眼前的横梁彻底堵死,她只能手脚并用沿着楼梯往上爬。
二楼的火势比一楼好不到哪去,那些木架子、纸质书成了最好的燃料,火焰连成线看不到尽头。
宋晚宁缓了好一会才能站起来,跌跌撞撞奔向窗口。
窗外的池子结了一层薄冰,周围有太监宫女敲开冰面打水去救火。
她将头探出窗外,呼吸了一口冷冽的新鲜空气,脑子清明了些许,又回头望向熊熊火海,心中天人交战。
在这里待下去可能只能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从这里跳出去呢......
她识得水性,可如今这天气下水也得丢掉半条命,更何况她脚还伤了,而且...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她要冒这个险吗?还是说赌一把会有人来救她?
......
殿外,谢文茵听见谢临渊的声音,转过身泪眼朦胧看过去,立刻尖叫道:“皇兄!嫂嫂还在里面!”
谢临渊瞪大了眼睛,一把拉开怀里的人,看到乔鱼儿的脸瞬间如五雷轰顶。
“怎么是你?”他嫌恶地甩开乔鱼儿,又要往里冲。
乔鱼儿拉住了他的胳膊,哭着道:“王爷不要进去,里面已经凶多吉少了。”
“滚!别拦着我!”
他猛地抽回手,乔鱼儿没防备,被惯性甩得趔趄了一下。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谢临渊冲进火中的背影,僵在原地。
这是她印象中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怎么会这样?明明这段时间她在军营里照顾他,他没有赶走她的呀。
他对她明明是有情的!都怪宋晚宁!
乔鱼儿盯着宝华殿的眼神愈发怨毒起来,脸上的笑越来越放肆。
“你笑什么?刚才是不是你推的嫂嫂?”谢文茵质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以为宋晚宁还能活着出来吗?”
乔鱼儿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痕,语气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