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学真被萧福生拉硬拽到冠云居。
见落梅居床上的确是趴着安国公小公爷萧逸尘,可后背绑着绷带,明显是医过的样子。
一阵寒暄过后,孙学真开口道,“小公爷您的伤口都包扎完了,没什么事我要去世子夫人那候着,圣上还等着下官回话呢。”
萧逸尘趴在床上,“孙大人何须如此心急,萧某有一位故人引荐。”
“故人?谁啊?”
孙学真问完,耳边传来一道略显苍老,带着几分打趣的声音。
“师侄这官做的,越来越顺了,连师叔都忘了。”
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床边矮榻上卧坐一人,那人头发花白,留着一小捋山羊胡子,正是他的同门师叔,贾丁。
这位师叔医术没得挑,人称妙医圣手,若是放在太医院里,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只可惜这人脾气古怪,有三不医,寻常小病不医,皇亲贵胄不医,相貌丑陋之人不医。
“师叔?”孙学真讶异地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
贾丁懒洋洋坐起身,“我是他们专门请来,负责照料世子夫人这胎的。”
孙学真若有所思点点头。
“师叔,你不是云游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贾丁两手一摊,“没银子了,自然就回来了喽。”
“我身上带的不多,晚上你去我家,我给你拿点银子。”
萧逸尘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看向孙学真。
“孙大人,在下有伤在身,就不送你了,来啊,送客!”
孙学真朝萧逸尘拱了拱手,“萧大人再会!”
说完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干呢,拎着药箱,调转方向。
“我去等世子夫人。”
贾丁拦住孙学真,“你也知道,女子有孕嗜睡,一个时辰是她,两个时辰也是她,睡上三五个时辰也有可能,你还能在这一直等着?”
塞给孙学真一本册子,“算师叔帮你一回,这里面是世子夫人的脉案,你直接抄过去,赶紧回去交差。”
孙学真抱着册子,“这……这能行吗?”
贾丁不耐烦地反问,“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
孙学真迟疑半响,下午还得去给曹贵妃请脉,若是世子夫人真的睡上三五个时辰,时间确实不宽裕。
“那就谢过师叔了。”
孙学真就这么被贾丁连蒙带骗地唬了出去。
贾丁朝萧逸尘一伸手,“东西呢?”
萧逸尘伸手从床头匣子里,抽出一本名叫《素问训解》的医书。
这本医书已经失传,贾丁蹭了蹭手上的灰,刚要伸手去接,医书抬了抬。
萧逸尘冷眼凝视着贾丁。
“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否则,我可不敢保你的小命。”
贾丁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赶紧从萧逸尘手上夺过医书。
翻看两眼,拉着长调提醒萧逸尘。
“我能帮你们一时,可帮不了你们一世,问题还得从根源上解决。”
“出去!”
萧逸尘心里清楚这事必须得解决。
幸亏这方子发现的及时,他急于找贾丁确认,把人叫了过来。
却是没想到圣上居然会派御医来给兮儿请平安脉,也是巧合,来的是贾丁的师侄,才堪堪糊弄过去。
*
落梅居
林婉兮把自己关在房间,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心始终悬在嗓子眼。
直到暮色四合,灵玉告诉她,孙学真走了,这颗心才稍稍松了下来。
孙学真是萧福以给萧逸尘瞧伤的名义,连拉带拽带走的。
林婉兮猜想萧逸尘十有八九是看到了那张药方,并知道了她假孕的事。
原本是想和萧逸尘坦白这件事的。
这下好了,人家知道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她都能想到萧逸尘得知她假孕时,那气急败坏,又不得不隐忍下来的可怖表情。
林婉兮思来想去,算了,直接去找萧逸尘。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轻手轻脚换上一身夜行衣。
打开后窗,作势跳出去,林婉兮还没来得及纵身一跃,就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拦腰抱起。
她心中一惊,挣扎间打碎窗边一瓷瓶子。正要开口大叫,嘴便被一只大手捂住。
“唔……”
林婉兮拼命挣扎,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
“是我。”
萧逸尘轻声说道,松开了捂着林婉兮嘴巴的手。
林婉兮这才看清来人,果然是萧逸尘。
她松了一口气,嗔怪,“你吓死我了!”
借着月光上下打量萧逸尘,即便光线昏暗,也挡不住俊朗的五官,一身月白长袍衬得人身形修长,脊背笔直。
后知后觉意识到,萧逸尘受了伤,“你、你不是受伤了,快放下我。”
萧逸尘将林婉兮抱进屋内,放在床上,“你这身装扮,莫不是弃我逃走不成?”
林婉兮低着头,一脸愧疚,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结结巴巴解释。
“我……我只是想去找你解释……”假孕一事。
后面的话未来得及说出口,萧逸尘伸出手指轻轻勾起林婉兮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打趣你的,你不必自责。”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响起敲门声,伴随着青黛关切的声音。
“少夫人,奴婢方才听到您房间有动静,您没事吧。”
大概是瓷瓶碎裂,引来了青黛,林婉兮朝门外扬声道。
“我方才不小心碰碎了一只瓷瓶,明天收拾吧,我累了。”
“那少夫人,有什么事叫奴婢,奴婢在外面候着。”
门外很快没了声音,林婉兮大概猜到萧逸尘干嘛来了。
萧逸尘已经知道假孕一事。
只是这态度,也太出乎人意料了。
平静得好像压根没这回事。
都火烧眉毛了,还知道打趣她,林婉兮倏然安下心,她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萧逸尘。
“你……不恨我?”
萧逸尘坐到她身边,墨黑浓密睫毛下耷,遮住眼底失落,淡淡地说道。
“算不上恨,此事是我太过唐突武断了。”
早就该府医给兮儿诊脉的,如今当着满朝文武和圣上的面,扯了一个弥天大谎,以至犯下重罪。
眼下未到绝境,尚有补救方法。
顿了顿抬眼看向林婉兮,面上浮现浅浅笑意,带着几分安抚,几分逗弄,还掺杂着少许威胁意味。
“可此事是因你而起,你是不是该补救一下。”
林婉兮一下子就明白了萧逸尘所说的“补救一下”是什么意思。
瞬间感到脸颊上有一股灼烧感,林婉兮脸色通红,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
月光下,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旖旎暧昧氛围在两人之间徐徐升起。
林婉兮犹豫着问,“那你……能行吗?”
这事大小是体力活,本意是念在萧逸尘受着伤,随口的一句关切。
谁知这话似乎惹恼了萧逸尘。
萧逸尘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挑起一侧眉毛。
“娘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
月光斜斜照在窗外柳枝上。
夜风仿佛是大自然最细腻的笔触,时而急促地穿梭于林间,激起一阵阵低语,时而又放缓,轻柔地抚摸着每一根柳条。
那柳条,在风的引领下,宛若无骨般婀娜多姿,随风轻摆颤动,每一丝摆动都蕴含着不言而喻的情愫与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