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阴蒸的酱肉包子实在合沈时鸢的胃口,皮薄肉大,汁鲜味美,
她深深感叹,花阴于做膳食方面,的确有天分,
不像她,炒什么都能糊。
自来到清莲镇,花阴便自告奋勇的担任起了厨娘之务,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小伺候换了沈时鸢,即便二人来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也是一切以沈时鸢为主的。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花阴确实喜欢研究膳食,从前在府里宫里她没机会学习展示,
如今倒好,一日三餐都由她包揽。
沈时鸢猫了一眼花阴,她觉得,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杨阿婆的儿子杨青生,杨青生出身医家,却不爱医术,独爱研究膳食。
杨婆婆总跟她说佰草堂后继无人,便是这个原因。
一个月前,她和花阴辗转来到清莲镇,她去佰草堂做了学徒,而花阴却和佰草堂的少东家杨青生一拍即合,研究起了膳食。
杨阿婆自是不高兴的,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回心转意,好好学医,将来继承佰草堂。
可沈时鸢看见桌上的饭菜日渐可口美味时,面对杨阿婆的哀叹,竟也心虚起来。
饭饱之后,花阴去果树下给她的菜田浇水,沈时鸢熟练的收拾了碗筷。
房檐下,放了一把竹躺椅,泡了壶清茶,拿出刘阿公给的杏脯,
沈时鸢半躺在竹椅上,捏了一个块杏脯入嘴,淡淡的甜杏味,果肉软韧有嚼劲,再抿一口清茶,十分惬意。
沈时鸢眯眼看着花阴忙碌的身影,同她说了句:“明日我要和杨青生上山寻药材,只怕午饭要在山上吃了。”
花阴抬起头,擦了擦鬓角的汗珠,
问道:“明日什么时辰走?我下午便给你们准备吃食,娘子想吃什么?”
沈时鸢琢磨了琢磨,“大约辰时吧,那日你做的馍夹肉很不错,就带这个吧。”
花阴笑起来,露出齐齐的一排白牙,
“好!”
*
次日,天色蒙蒙亮时,
沈时鸢背着背篓,腰间别着花阴给带好的午饭,
在镇口处等候着杨青山,
没多一会儿,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小路上匆匆跑来,
走到跟前气喘吁吁的同沈时鸢说:“沈姑娘,让你久等了,我睡过头了。”
沈时鸢浅浅一笑,“我也没到多久,那我们便走吧。”
杨青山点点头,紧了紧身上的背篓,一边走一边说:“青莲山是不高,只是路途有些曲长,你们姑娘家家的我怕你走不行。”
沈时鸢弯了眉,“师父说,有些药材只有亲自去采过,去看过,才会更加熟悉它的习性和药性。”
杨青山侧过头,问道:“沈姑娘有师父?想必定是位圣手。”
沈时鸢点点头,双眸微微闪烁,心里十分自豪,师父可是国之圣手呢。
杨青山清秀的面容染上好奇,“既然有如此师长,姑娘怎么会屈居于咱们这小镇子呢?”
沈时鸢抿住唇,眼皮渐渐垂下,能来小镇清闲度日,她已经很满足了。
等以后时日一长,那个人渐渐淡忘了她,她也能跟着师父四处游学,帮师父完成那本医学着作。
“师父总说她要行万里路,这些日子也不知去了何处。”
杨青山有些敬佩,他也出身医家,只是自己却对这些毫无兴趣,三岁开蒙时,母亲就开始培养他闻百草、识百药。
到了十五岁时,他也能将基本的药材分辨认清,可对于继承药铺之事却毫无兴趣,
只有烹饪膳食时,他才觉得自己是满心欢喜的。
盛夏时节,就算是清晨,席卷着的空气也有些热意,
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到了进山口。
进了山,林荫密布,参天古树遮天蔽日,
深处里,连斑驳日光都透不进来,格外的静谧幽深。
杨青山熟门熟路的领着沈时鸢进了深山处,
清莲山实在是连绵幽远,二人采完药下了山时,已是斜阳疏影,云霞金辉的时辰了。
沈时鸢和杨青山背着两背篓的收获,慢慢往镇子里走,
洒下的云霞落在镇子中央的小溪里,像一层红纱一样熠熠生辉。
杨青山抬头看了看日色,同沈时鸢道:“沈姑娘直接回家歇息吧,这些药材我带回佰草堂就好。”
沈时鸢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与杨大哥同去吧,药材还是要尽早处理,晒干才能入药。”
杨青山忍不住道,“这迟个一晚上也没什么吧,还能有吃饭要紧?花阴姑娘估计早就等着你了。”
沈时鸢一笑,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于是便道:“花阴估摸这时候做好饭等着了,杨大哥也同去吧,吃过饭我们再一起去百草堂。”
杨青山不着痕迹的脸色红了红,
接着又一本正经道,“还是算了,我娘还等着我一起用饭呢,下次……下次吧。”
沈时鸢双眼蒙上笑意,抬眸觑了他一眼,佯装同意,
“今日也有些累了,那便改日吧。”
杨青山呆了呆,面上闪过一丝失落,
随即双唇交合,夸赞道:“花阴姑娘实在是贤惠,我还未见过如此好的女子。”
这话沈时鸢当然是赞同的,只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沈时鸢却是有些不乐意,就像家里有个待嫁女儿的娘,看见哪个男子都配不上自家的姑娘。
花阴陪着她这么多年,她的婚事,自是要十分重视的,
她日后肯定是要跟着师父的,也不能耽误了花阴,若花阴也愿意,杨青山有家业,也有慈母,
虽然不喜欢学医,但也不是个浮躁的人,着实是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沈时鸢突然对自己的想法有些失笑,她还真像个老母一样,挑剔品衡女婿。
杨青山见沈时鸢不说话,心里有些慌乱,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继续道,
“当然了,沈姑娘也是极其蕙质兰心的女子,我娘日日夸赞你,说你将药铺打点的井井有条,她都不用操什么心。”
沈时鸢扑哧笑出声,
杨青山见她笑出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也跟着笑起来。
进镇口没走几步,就到了小宅门口。
沈时鸢看见不远处,
房檐低垂下,
站了个高大挺立的男子,赤色的霞光将他青色的衣衫笼上一层暖色,
她的一颗心,骤然翻滚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