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在林中我并没察觉有人暗中跟着。他说玄机暗伏在林中应该不是骗我,但恐怕不是暗卫,而是混在了围猎的人里面。姚一山的手下,或者就是姚一山也有可能。你见陆秀林时一定要避开人。”
“陆秀林一时半会儿跑不了。玄机营还难不住我。”白溪桥按着祁霄的肩头,压他坐下,自己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你别给我东拉西扯,我跟你说的是唐绫。既然你对他没那个意思,就离他远点。”
祁霄怔了半晌,突然笑起来:“若有那个意思,是否可以离他再近些?”
白溪桥脸色愈发阴沉,恶狠狠地道:“你再说一遍。”
祁霄收敛起了玩笑,垂头不语。
白溪桥挨着祁霄坐下,说道:“霄儿你可听过药农与蛇的故事?”
不等祁霄做回应,白溪桥已继续说道:“药农上山采药,捡到一条受伤的小蛇,便救了它。小蛇仿佛通人性,对药农很是亲昵,喜欢盘在药农身边,甚至钻进他的衣服里,渐渐的,药农习惯了小蛇的陪伴,也喜欢将小蛇踹在怀里,与它同吃同住同眠,如此十多年,小蛇长成了巨蟒,却还是依赖着药农。直到有一日,本该出门送药材的药农没有来,村民们上门去寻,才发现药农失踪了,而蛇就在屋后的药田里,腹部撑出数倍,它将药农吞入了腹中。”
祁霄看了白溪桥一眼,非常不喜欢他的这个故事。
“原来蛇日日盘着药农睡觉不是亲昵,而是时时在以自己的身长丈量是否有能力吞下猎物。”
“唐绫不是蛇。”可祁霄自己都说小白蛇像极唐绫,好看,却有剧毒。
“他现在不咬你,不代表是喜欢你。等他咬你的时候,万事休矣。”
祁霄叹了一声,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师兄……”
“行了。”白溪桥抬手打断祁霄,沉沉低叹,“你比师兄我聪明,自己想清楚吧。”
白溪桥站起来定定看了看祁霄,转身走了出去。祁霄又低垂了头,忍不住轻轻地叹气。
***
未时,第二场围猎开始,周国使节抽到了这一组,唐绫也在其中。
唐绫的身形相较与参加围猎的军将兵士消瘦许多,他坐在马上,神情恬淡,身旁世家公子各个铆足了劲,还未入林就已兴奋不已,唐绫却像是个来踏青的,漫不经心的目光随风望向天边、云间、密林,忽然一转脸向着祁霄看过来。
四目相对、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唐绫轻轻笑了笑,虽然隔得有些远,但祁霄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微微倾斜的日光比早上娇艳的多,洒在唐绫的身上随着他月白绣银的袍子泛出层层的光亮,如波如鳞,似乎更像那条小白蛇了,好看极了。
金锣声响,唐绫策马随众入了密林,祁霄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头饮茶。
围猎进行的两个时辰,校场上其他人自然有其他的游戏,投壶、蹴鞠、马球玩什么都可以。
祁霄原本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如今被皇帝几番提及,想藏却无处可藏,围猎才开始,五皇子和七皇子就来邀祁霄打马球去。众目睽睽之下,祁霄不好驳了两位兄长的意,便只得演一出兄友弟恭,临行前,祁霄无意中还瞥见了陆方尽的坏笑,他心中起了个坏主意,索性将陆方尽也邀来,罪不能他一个人受,大家一起才热闹。他不担心老五老七偷摸下黑手,这次围猎皇帝有意抬举他,如果这时候他出“意外”,那无疑是打陛下的脸,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
一直到夜里,营帐外起了篝火烤肉做宴,祁霄才得了机会与唐绫坐到一块。
原本晚上这顿是各自烤自己的猎物,但祁霄为了赢,猎的都是那些小东西,田鼠鸟雀虽是不少,可处理起来麻烦也不够这么多人吃的,而唐绫他们猎得东西不算多也不算少,山羊、野猪、野兔、鹿都有,正好让祁霄寻到了机会过来蹭吃蹭喝。
白溪桥听祁霄说要过去蹭晚饭,气得直哼哼,宁可在营帐里啃干馍也不来,若非他们现在是在百雁山、皇帝眼皮子底下,白溪桥绝对要将祁霄暴揍一顿。
祁霄没理白溪桥,带着宗盛和其他侍卫一起去吃肉喝酒。
“猎了不少啊。”祁霄翻来覆去烤着两只野兔,一边与唐绫说闲话。
唐绫笑着反问:“见我会骑马能打猎,王爷失望了?”
“惊喜,是惊喜。”祁霄笑了一声,纠正唐绫。
“分虽不高,不过今夜肯定够吃了。”
祁霄偏头看了唐绫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了些。下午围猎唐绫不出意外地被淘汰了,他猎到一只野猪和一只狍子,这两样就耗光了他二十支箭矢,还顺便耗损了他两个侍卫的许多支箭,虽然成绩垫了底,但分量很足,像是专门为了晚上能多吃些肉似得。
唐绫闻着肉香不禁有些馋,喝了两口酒更馋了,连连问:“烤好了吗?”
没等祁霄应声,青岚从旁边过来端了盘羊肉来:“公子。”
唐绫接到手里,扭头就往祁霄眼前递。青岚看着想拦已来不及,恨的牙痒:“公子,我再给您端一盘来。”
“不必了,青岚你自己吃吧,我这里足够了。兔肉眼看就快好了。你去吧。”
“……”青岚憋闷,临走前不忘瞪祁霄一眼,而祁霄权当瞧不见。
唐绫捧着羊肉,向祁霄说:“我来烤兔肉,你先吃点。”
“没事,你先吃。”
唐绫不再劝,将羊肉收回来,取了一片直接送到了祁霄嘴边。
祁霄一惊,才张口咬下羊肉,慢慢嚼了两下,偷偷回眼看向唐绫。
唐绫正半仰着头喝酒,他的下颚轮廓硬朗却又有温柔的弧度,他的脸颊、脖颈或许因为篝火、或许是因为酒气,都微微泛着粉粉的红,减去唐绫身上那层若有似无的清冷,让他忽然暖起来。
唐绫发觉祁霄的目光侧眼过来,一盏酒饮尽低头看着祁霄莞尔笑开。唐绫似乎脸上总是微微带着笑意的,可那样的笑又总是带着疏离和淡漠,好像只是这一刻,唐绫的笑灿若烟火,突然明亮、突然绚丽、突然让祁霄看不够了。
“怎么瞧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