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安侯送你来,不正是希望大陈越乱越好?怎的现在爱我爱得这般痴,舍不得我卷入暗流,连你父亲都要违逆吗?”
唐绫懵了一下,默默低了头,祁霄今夜会问就是一定要个答案,他却总想瞒着。回想起来,他们相识不过三个月,从他对祁霄生出好感和喜欢,到现在,都是祁霄一步一步向他靠近,一点一点逼着他接纳、把自己交托给他,现在祁霄要他坦诚、再无保留,祁霄一如既往地直白。
祁霄搂着他,叹气道:“抱歉,我才说了不会勉强你的。是我不好,你莫怨怪我,好不好?”
宁晚萧所见星象、所卜的卦言,或许在昭示着什么,唐绫忽然愿意相信一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祁霄,你想要那个位置?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没兴趣。”祁霄撑着脑袋,定定地看着唐绫,不带任何玩笑,认真地说道,“我回元京是母亲,为了白柳,为了我所在乎的人,现在也是为了你。其他的我没兴趣。但你若想要,我若能给,便给你。”
“……你……你在说什么!”
***
司天监临仙台,宁晚萧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抬头望着缥缈云汉、浩瀚星辰,见皓月当空,而星灿不输月辉,坠在无边无垠的夜幕上,将尘世凡俗皆包裹其中。
宁晚萧缓缓抬手,似能触到如绸缎一般的夜、能挽住圆若玉盘的月、能摘取一枚星光握在掌中。
“又是天狼与太白相携……师兄要不要再起一卦?这怎么能是豫卦呢?”小道童无镜满是不解,他的道行不够,可伏羲之术、观星之技自幼研习,按常理推断,天狼、太白若有异必是天下兵乱,可宁晚萧昨日居然卜出了豫卦!
宁晚萧半晌不言语,手指点拨着夜幕上的星,问道:“若不是豫卦,而是其他的,无镜啊,我这个国师还当不当得了?”
宁晚萧低头看向身旁的无镜,眼中带笑。
无镜被宁晚萧看得不禁浑身一颤,突然瘆得慌。宁晚萧天生“眼疾”,他的瞳孔颜色异于常人,非常浅的银灰色,民俗有称“妖瞳”,视之为不详。宁晚萧日间双眼蒙纱也有这一份顾虑在。
就算是身边亲近之人,像无镜这样常年伴在宁晚萧身旁,见他双眼无数次了,还是会时不时露出震惊的神色,尤其宁晚萧站在星空下的垂眼回眸,比月华更清冷、比星辰更遥远,任谁瞧了都不会认为他是凡人的,若非神仙那便是妖魔了。
“你别笑得这么阴恻恻的,我怕。”无镜抖了抖,扭头往大殿走,“起卦吧。我还是不信能是豫卦。”
宁晚萧笑了笑:“好,依你。”
回到大殿中,宁晚萧起了一卦,仍然是豫卦。
“……”无镜愣愣地瞧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从八国战乱开始的混乱要结束了?师尊说的清平盛世?师兄,你今日见了楚王祁霄,究竟如何?”
“天机。”宁晚萧打了个哈欠,“睡觉去吧。明日月祭可有的忙了。”
无镜追上宁晚萧,还不依不饶起来了:“师兄今日与那九殿下聊了许久,还一起吃了饭,为何只字不提?反而只问我与那个叫白溪桥的说了什么呢?”
“陛下都不问,你就不要操心了。”
“当年,弧矢天狼现、萧鼓望燎原的卦词是师伯历劫之前的最后一卦,他身上系的可是天下安危,连师父都极为在意,你若不以为然又怎么会特意将人请来?教祭礼这么烂的借口,怕连九殿下都不信吧。”
“战事年年有,怪在一个孩子头上,不合适吧。”
“但师伯的卦词不会有错……”
宁晚萧回头看着无镜,冷冷地说道:“谶言而已,既无前因,又不提后果,十个字罢了,若是天意,我们自该顺应。”
无镜抿了抿唇:“师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困了。”宁晚萧踏进自己屋中,反手合上了门,将无镜挡在了外面。
无镜抬头望天,长叹一声:“不该啊。”
弧矢天狼现、萧鼓望燎原。当年这十个字司天监解做大凶之兆。可无镜和宁晚萧出身元星观,于观星卜卦自独有术法,当年的星象似是不吉,但他们的师伯夷贞道人的卦词却是相反。
天狼星主乱世兵灾,意为“侵略、攻伐”。
弧矢九星位在天狼星的东南位,相对应天狼在西北,弧矢九星出现呈满弓箭欲离弦,与天狼相对,互为搏杀,当年星象,弧矢九星现,而天狼独耀,这一战天狼乃必胜之姿。
齐国在东南,大陈在西南。祁霄非但不是灾星,反而将是大陈的战神。
待天狼耀眼时便是伐齐最好的时机,此役必然大获全胜。
但……那太白又是从哪里冒出来捣乱的?!
太白东出却卧在天狼之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接连两日都是相同的星象,事出有异啊!
无镜挠着头,他想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