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白柳上书,待灾情平稳后,他会回京请罪。不过陛下非但没给白柳治罪,反而将那些弹劾白柳的折子当朝一一驳回,还让那些弹劾白柳的朝臣给受灾的十州募捐赈济款,户部报了多少上来,先从内府私库里出一成,其余九成就得朝臣来募,还得条条写明钱款来路,在十州立功德碑。”
若论逼捐,那还是陛下下手狠。
唐绫忍不住笑出声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不得把那些人心疼坏了?”
“可不是嘛。十州十座功德碑,以后有机会该去瞧瞧。”
“此事与宁晚萧有何关系?只因敬佩仰慕白柳?”
“宁晚萧一出生就被天微道人带入元星观修道,可他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白柳在川阳赈灾,难民中就有宁晚萧的亲生父母和年幼的弟弟。陛下原有意封赏白柳,白柳自认僭越行事,有过无功不肯受,宁晚萧则向陛下进言,将白柳之名刻于功德碑碑首,代天下百姓谢白柳大义。”
举朝都知道白柳对于宁晚萧的家人有恩,只有白溪桥自己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当年的恩情,宁晚萧没有机会报答白柳,如今宁晚萧是有意还到了白溪桥身上。
“这样的缘分确实很有意思。那宁晚萧是怎么知道白溪桥就是白柳的儿子?”
“这是个好问题,估计得问宁晚萧才知道。不过宁晚萧若想知道什么、想找白柳遗孤下落,总不会困难。”
“你不打算瞒白溪桥的身份?”
祁霄摇头,笑起来:“白柳生前死后都没有被定罪,白溪桥又不是见不得人。在我身边做个侍卫只是方便些,其实是委屈了他,等时机到了,他会子承父业的。”
唐绫愣了愣,忽然轻叹一声:“希望将来不会在战场上遇见他。”
“那怕不怕在战场上遇见我?”
唐绫还是笑着,说不担心是假的,他一直在害怕将来两立的局面,他会不知所措,但不知为何,当祁霄痴痴望着他的时候,他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若站在我身侧,便无所惧。”
“好。”
二人说着话,马车眼看就要到宫城门口,祁霄还是要避忌的。
“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唐绫点头,叶淮将车停在了小巷里,后面唐绫的马车跟着,在巷口接上祁霄就走。
***
张绥安去办琳贵人的差事了,所以不在承明殿当差,殿前伺候的两个年轻的内官唐绫见过两次,都是熟脸,一个叫高陌,一个叫王长兴。
“唐公子请稍后,我这就去通报。”
“有劳高公公。”
唐绫只等了片刻,还来不及走个神,高陌就回来请他入内。
“唐绫拜见陛下。”
“来,陪朕下盘棋。”
唐绫欣然应下,耳室中棋盘早已备下,唐绫才坐下,王长兴就将热茶果点端了上来,再与高陌一同退了出去。
老规矩,陛下执黑先行,唐绫执白子一一应对。陛下没有开口说什么,唐绫就只当是来下棋的,更不言语。
棋到中盘时,高陌进来通报说十五公主来给陛下请安。
“霙儿给父皇请安。母妃亲手炖了银耳玉梨羹,命儿臣送来给父皇尝尝。”
唐绫起身给十五公主行礼。
“搁下吧。”陛下看了十五公主一眼,微微点头,目光很快收了回来重新落到棋局上,冲着唐绫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继续下棋。
唐绫看着陛下的神色并无起伏,不过十五公主的脸色却不是太好,来时一脸欢喜,现在虽然仍是笑着,但笑得有些僵硬,大约是陛下的反应有些冷漠的缘故。
十五公主祁霙,封号宣宁公主,乃是昭妃幼女,自小极受陛下和昭妃宠爱。祁霄说及陛下以十五公主和亲的想法时,唐绫心里有些奇怪,十五公主甚为得宠,怎么会甘愿被当做两国相互牵制的工具?昭妃难道会愿意?
不过眼下唐绫瞧不出陛下对这位十五公主有多少喜爱。
或许不是不得宠,而是宠坏了的缘故。
高陌想从十五公主手中接过甜羹,十公主却不放手,道:“不劳烦高公公了,我伺候着吧。”
陛下抬眼看向十五公主,她又乖巧地含笑说道:“霙儿虽不及表哥那般痴迷于棋道,却也是十分喜欢的,今日难得遇上父皇对弈,父皇就准了霙儿在旁伺候,观棋一局吧?”
“嗯。那你就看着吧。”
如此这般十五公主就端着一盅甜羹站着,站了小一个时辰,看完了整局棋,期间陛下就好似忘了身旁还有那么个人,完全沉浸在对局之中,自然也不记得要用甜羹。
一局棋毕,唐绫输了半目,就此告退,陛下没有留他,十五公主后脚就跟了出来。
“唐公子,请留步。”十五公主一边揉着酸疼麻木的手臂,一边小跑了两步追上唐绫。
“不知十五公主有何吩咐。”
“方才那局棋,从中盘起我有好几处不解,可否请教唐公子?”
“在下身为外臣,无诏不可滞留宫院,还请十五公主恕罪。在下告辞。”
十五公主生得漂亮,一袭石榴红裙明媚动人,她笑容灵动可人,又是公主身份,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直白生硬的拒绝,气得不知所措,看着唐绫头也不回地离开,只能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她收到信说陛下召见唐绫,就自己掐算好了时辰过来,还惹得陛下不大高兴,方才又端了这么久甜羹,手臂都快断了,不就为了多看两眼唐绫,岂料他如此不知好歹!
身后高陌跟了上来:“十五公主,陛下命奴送公主回宫。”
“哼!”十五公主轻嗤一声,只能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