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拒付,接下来就是新年假期,杨东健重新准备索付材料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保函过期。
而等保函过期,杨东健再想要索赔,就只能打官司,找鉴定机构定损然后按损失赔偿,最后能要到多少赔偿是个未知数,反正肯定不会有保函金额高。
杨东健会甘心吗?肯定不会。
他收到拒付通知当天就去找那个做材料的财务麻烦,结果那孙子直接拉黑删了他。
杨东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只是财务偷懒加上他倒霉才导致的拒付,结果发现自己被拉黑之后他一个激灵,终于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
财务拉黑他自然是提前知道被拒付了,不想被他找麻烦。但他是怎么知道的?拒付消息发到杨东健手机上也才不到二十分钟。
再细一想杨东健就感觉背后发凉,同时心头蹿火。
他被人算计了。
一个外包财务没理由,也没这个胆子,他是谁推荐的?
庞振。庞振这小子算计他。
杨东健马上赶回童愿,进门就看见庞振和许婧殷筱晓一起坐在会议室里。他直接推门进去,表情狰狞,兴师问罪。
“终于不装了?”他瞪着庞振,又看看旁边两个女的,眼神十分龌龊,“怪不得呢,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两个一起伺候你是不是爽死了?”
庞振没说话,殷筱晓翻了个白眼,许婧的手机嗡嗡响了一下,她拿起来按掉又放回桌上。
“杨东健,”许婧冷静地说,“你要是还想谈事情就好好考虑自己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坐下吧。”
杨东健眼睛里都是血丝,坐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对面。
“就按之前说的,按损失赔偿吧,把损坏的换新或者修好,别的赔偿我也不跟你们追究了。”
“嗤。”殷筱晓毫不掩饰地笑出来,“这么快认怂了?我以为你起码要找个律师挣扎两下呢。”
杨东健眼神阴鸷,咬肌绷紧,看起来想活吞了嘲笑他的女人。
他张嘴,“我本来可以——”许婧的手机又响了,杨东健看她一眼,许婧拿起手机看也没看继续按掉,“我没空跟你们玩,你们做局整我,不就是想拖死我,我不上这个当。”
“那你还挺能啊。”
杨东健不理殷筱晓的冷嘲热讽,手指敲桌对许婧说:“就按儿艺那边给的鉴定结果来赔,我没意见,我设备现在是不是还在儿艺那里?你去跟他们的人说让他们先给我送回来,我自己保管。”
许婧没说话,表情还有点奇怪。
殷筱晓说:“你设备没了。”
杨东健挑眉看她,像在说你他妈是不是傻了说胡话。
殷筱晓摊手:“不信你自己去问儿艺,没了就是没了。”
杨东健的表情在几秒钟内就变得难以描述,非常扭曲,好像脸上每一块肌肉血管神经都在抽搐。
殷筱晓在心里痛快地慨叹,就是这个,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看到杨东健这张崩溃的脸了。
她心愿达成,懒得再跟杨东健说话,接下来的时间就闭上嘴在边上看戏。
一直没开口的庞振这时说:“老刘他们问过你,设备怎么办,你说不用管,他们就没管。后来儿艺的人说那批设备被人拉走了,报的是你公司的名,但是我们没收到。”
庞振说话的时候杨东健一直盯着他的表情,想看出点破绽。
“你觉得我会信?”
庞振:“那你报警吧,老刘他们配合调查,东西反正没经过他们手,也不在他们手里。”
意思就是手脚干净到不怕你查。
杨东健本来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开始发抖,他意识到后马上把手收回来按在大腿上。
“……你们早就想好了是不是?一帮吃里扒外的,我带你们发财,你们的胃口大了,外面的吃不够,现在要吃我了?我杨东健哪点对不起你们?”
许婧的手机又响起来。
“你能不能把那个破手机关了!”杨东健咆哮。
许婧愣了一下,然后点开手机短信,直接推到了会议桌中间。
还有信息在不断进来,内容无非是“婊子”“死全家”“睡老板上位”之类的侮辱性内容。
殷筱晓和庞振都被吓到了。
“怎么回事?”殷筱晓的眉头皱得死紧。
许婧朝杨东健抬抬下巴,“我的手机号泄露了,就造谣我和何易的那个视频。”
许婧还笑得出来,“网上有正义感的人不少,自发来谴责我呢。”
杨东健一言不发。
许婧把手机收回来,“可惜我比较油盐不进,这可能不是造谣我的人想要的效果。”
“你有证据说是我做的吗?”
“我也没说就是你做的,是你嫌信息吵,我才给你看的。”
杨东健显然不信,他今天受够了打击,现在彻底破罐破摔,“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有本事你就告我,把我抓起来,大不了行拘十五天,我现在还在乎这个?”
许婧的手指摩挲着手机边缘,手机在她手里还在不断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我知道你不在乎,就算童愿现在把你开除了你也不在乎,对不对,反正你什么都没有了,你已经在最低谷了,你就没什么好怕了。”
杨东健哼了一声,他真实的心态肯定没这么快调整好,但是在许婧面前他不愿意露这个怯,装也要装起来。
“而且就像你说的,我就算去取证告你,顶多也就十五天。”
许婧看着杨东健,“我觉得这样不公平,你留不下案底,谣言却会一直在。我不受影响是因为我顶得住,不是因为你做的事情是什么无害的小事,换个人被你这么搞,精神崩溃的抑郁的自杀的都有可能。”
“呵,抑郁症?你吓唬谁呢?”
许婧没有理杨东健的挑衅,她看向庞振,“庞振的做法我也觉得不好,就算是你这种人,也不能把人逼到绝路上,不过他做了也就做了,他和那些被你亏待的人也该拿点补偿。我一直觉得,有些人走到绝路不会绝望,反而会生出希望,以为自己拿到了什么天降大任的剧本,现在遭难是为了日后更好地卷土重来。”
许婧的视线又转向杨东健,“我觉得这是种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不让你因为遭受的打击太大而万念俱灰,失去活下去的希望,所以给你一个幻觉。”
许婧的语调极平,像她平时跟任何人谈事情一样冷静,单纯叙述的口吻。但杨东健就在这样的口吻里终于听出了一点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他的身体比他的意识先察觉,不由自主打起了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