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文人出身,对于所谓‘舍生成仁’、‘万世太平’一类的词语总是免不了俗。
一旦谈论起理想,那简直恨不得把小命都填起来。
所以面对韩明半真半假的话,王某人直接被忽悠瘸了,激动莫名之下就答应了到韩明的陕西经略安抚转运司工作。
而喜提了一位大佬的韩明更是开心的不得了,拉着对方就开始‘吆五喝六’起来。
而一直等待王韶回归东游的众人压根不知道,王韶已经‘叛变’了他们的组织,正式开展了工作。
直到天色西沉,韩明直接拉着王韶上了马车,继续西进,前往永兴军路的首府京兆,也就是古长安的另一个地名。
看着挥手和自己等人告别的王韶,这帮子文人墨客都一副无奈加无语的神情。
“好嘛?!这是直接把人都拉走了?!咱们这个游历团可以宣告结束一半了!”一位中年人苦笑摇头。
“嗐!子纯兄说不定舍不得我们,过几日就追上我们了,咱们还是按照既定路线去解州,看看着名的解州盐场去!”
一个年轻人挥舞折扇笑道。
“说得对!咱们就是来游历的,相逢有缘,分别也不要心伤,走走走,天色还不晚,咱们继续前行。”
“对,前方不远处是永乐镇,正好休息一晚。”
“。。。。。。”
四五人说说笑笑,也没把王韶的离去放在心上,再次踏上属于他们的旅程。
而另一边的韩明和王韶则前往了相反的方向。
这一刻,人生的轨迹出现了偏差......
数日的颠簸,让韩明见识到了古人出行的艰难与痛苦,跟所谓的电视剧情完全不是一回事。
除了腰酸背痛外,韩明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散架子了。
反观王韶,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
“大人,要不休息片刻?”
这是一路同行以来,王韶说过不下两百遍的话,而韩明当然选择了硬挺,这种跌份的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无妨,再过一会儿就到京兆府了,坚持一下就好。”
听到韩明的话,王韶也只能摇头苦笑叹气,然后转移了一下话题。
“大人,关于您之前所说的‘劫道’一事,属下有不同的看法。”
听到王韶讲起正事,韩明也是收起懒散的样子,微微正色起来。
“嗯,说说。”
王韶稍微沉默一会儿,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其实大人也猜出一二,那些所谓的山贼土匪,都是出自地方军队。”
“你可有相关的证据?”韩明靠在一旁问道。
“这个没有,甚至属下敢保证,整个陕西境内都不会有证据。”
王韶的话让韩明陷入沉默。
半晌过后,韩明主动问道:“陕西转运副使薛向这个人,你怎么看?”
王韶微微思索片刻,立马回答:“尤善商财,计算无遗策,用心至到...”
听到这话,韩明眉宇一挑笑道:“评价颇高呀。”
“薛向在治国理财方面有独到之术,但也过于功利,从政西北,多有养威持重之念。”
“从大人这边得到的消息来看,薛向有意主持陕西淘汰裁军之事,甚至主动上报朝廷言说利害。”
“一方面确有真心为国之念,但另一方面,也有向官家卖乖示好之嫌。”
“由此可见,薛向此人是一个有才华,但是却无一定操守的人。”
王韶的论述让韩明微微点头,不过心底的一个疑团越发扩大。
“那你觉得这陕西境内‘兵装匪’一事,薛向可曾知晓?”
韩明这话让王韶的脸色有些不好,因为这话题有些太大了。
这可是关于陕西地方二把手的事情,他要是说不好,可是会惹上麻烦的。
“不管具体如何,薛向一个‘严查不利’的罪名跑不了。”
看着王韶这打官腔的话,韩明呵呵一笑。
“这倒是,那你再想想,我若是需要严查此事,该从何处着手?”
韩明的话让王韶有些皱眉,微微抚摸唇边的胡茬,马车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
“按照属下的想法,这事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明好笑的看着说出此话的王韶。
“你是怕引起整个陕西官场的不满?”
王韶微微点头:“这是一点,另一点是关于西军。”
看到韩明若有所思,王韶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陕西境内,或者说永兴军路,基本都处于西军的防区,这里边包括镇守各州府的厢军。”
“我们若是严查此事,很有可能会遭到整个永兴军路的排斥和抵制...”
听到王韶如此富有大宋官场的话语,韩明微微摇头,这个动作让王韶的话语堵在了口中,不知如何是好。
“老王,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想过陕西境内的老百姓?”
韩明一出口就把王韶架了起来。
“好,就算退而求其次,我们不讲百姓的问题,单单是军纪上,整个西军和地方武装都是恶劣到极致。”
“这样子的军队,我们还指望他们来戍边?我觉得朝中的那些大佬可能屁股坐的都不安稳。”
韩明的话差不多指着王韶鼻子说,这次的‘兵装匪’一事必须彻查,没有婉转余地。
“那大人更应该谋定而后动,不能莽撞行事。”
王韶立马反应过来,语气坚定说道。
“谈谈想法。”韩明摆摆手,示意王韶。
“若想在如此形势下破局,唯有‘借势’!”
王韶的话让韩明看到一丝当初自己在江西的影子。
看到韩明略微满意的目光,王韶知道自己的话说对了,不由得振奋精神。
“大人始终是朝廷委派的陕西一把手,若真要问责,这种事最好从薛向开始。”
王韶的话让韩明神色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王子纯,这哪是借势?这是要‘闹事’啊!哈哈哈...”
王韶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拿薛向杀鸡儆猴是不错的一招,但是估计很难成功。”
韩明摸索着下巴,思考着计划的可行性。
“大人有何想法?”王韶小心翼翼的询问一句。
“既然要‘闹事’,那就闹得大一点,要借势,就要借整个朝廷、甚至官家的势压下来。”
“咱们不好动薛向,不好动西军,那就让他们自己动,自己割自己的肉。”
王韶眼底划过一丝惊异,还是摸不准韩明的意图。
“如果韩某人‘遇刺重伤’或者‘因匪病重’的事情传出去,你猜朝廷和陕西境内会怎么样?”
韩明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容,让王韶心神大震。
“这...”这估计要政坛大地震啊!
你韩明除了是宰辅的嫡长孙之外,还是官家的托孤人、朝廷新旧党的连接人。
平常看不出什么,可一旦出了问题,别说官家方面,就是韩家和吕家都要让整个大宋抖三抖。
更别提与韩家、吕家外延出去的各个亲戚、朋友、门生故吏的庞大关系网。
他们在一定程度,现在都是围绕在韩明这个潜在中心的。
看到王韶如此震惊,韩明会心一笑,知道对方理解了问题。
“正好用这件事作为撬棍,把整个陕西翻一翻,不论是官府或是军队,都可以从上到下革一革那些臭毛病。”
“还有薛向上书的淘汰裁军事宜,都可以一并办了。”
看到韩明轻描淡写就要把陕西给整肃一遍,王韶嘴角都抽搐了起来。
整个大宋,能怎么玩的,就只有你韩明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