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众人随之也吓了一跳。
再顾不得议什么平妻不平妻的事,当即围到了萧景弋的床榻前。
牧大夫上前细致地查看了一番,蹙眉道:“呀,是将军自己咬破了舌尖,老夫先给将军止血......”
姜令芷顿时蹙起了眉心。
照顾他这么久,他还从未出现过自伤的行为,怎么今日倒是如此狠厉......像是在提醒什么似的。
她颇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春娘,莫不是因为她?
萧景弋是不满春娘和壮哥儿被立为平妻?还是不满春娘忽然找来?
姜令芷实在拿不准。
正想着,春娘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相公,我就知道,你会替我做主的!”
随后她一把丢下孩子,一阵狂风似的扑到床榻前,屁股一扭挤开姜令芷,扑在床边,悲痛地喊道:“唉哟我的相公啊!你快醒来吧,你不知道,我被那狐狸精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萧景弋:“......”真是要被气活了!
姜令芷被她撞得一个踉跄,站稳身子后,回头冷声呵斥道:“你住口!”
嫁给萧景弋这短短两个多月的时日,比她从前十七年的人生经历都还要丰富,见识过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后,到底历练出几分骇人的威严来。
那春娘虽然也泼辣,可不过是嘴皮子厉害点,只会说些膈应人的话,一时间还真被她这份气势给吓住了。
她眼珠子在屋里众人脸色上扫了一圈,见没人出头护着她,顿时就蔫巴了,只敢继续装可怜:“我......我的命好苦啊......”
姜令芷没理她,而是朝着老夫人郑重地跪下:“老夫人,如今距三月之期不过还剩半月,请老夫人允准,一切等将军醒来再做决断。”
萧老夫人心头一动,她语气中的坚定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就好像一开始她就坚定的相信景弋会醒。
现在她好像更坚定,坚定景弋醒了一定会选她。
“姜氏,你这便是犯了善妒,”陆氏没想到今日之事如此顺利,姜令鸢找的这人还真是能耐。
遂也忍不住添油加醋地开口讥讽道,“真要论起来,休了你都不为过!”
姜令芷垂眸,语气十分执拗:“一品诰命夫人没有做妾的规矩,就算是要休了我,也要他醒来后,亲自写休书给我。”
萧景弋:“......”
天地可鉴,本将军从未有过休妻的念头!
就算一开始误以为她是贪慕富贵之流,也只是想着和她相敬如宾!
更何况肌肤相亲,朝夕相处这些时日,她待他的好,他又不是感受不到?
他岂是那种忘恩负义,提起裤子不认人之辈?
他在心里默默地记下这一笔,真是好一个陆氏,自打小村姑入府以来,就属你跳得最欢,待本将军醒了,必头一个拿你开刀!
萧景弋的愤怒和杀意溢满胸腔,可那边陆氏还在试图堵死姜令芷的活路。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四弟到时候没醒呢?”陆氏步步紧逼:“这府里谁都知道,你这一品诰命夫人,乃是答应给四弟延嗣挣来的,但是你到头来也做不到,怎的还有脸如此蛮横!”
事实上,屋里众人大多数都和陆氏一样,认为萧景弋定然是不会醒了。
春娘和壮哥儿的价值,可比一个只有虚名的一品诰命夫人要高得多。
平日里瞧不上姜令芷的人,此刻也都不再伪装。
三夫人赵若微缓缓开口道:“大嫂别这样说,四弟妹待四弟情深意重,只怕是存着给四弟陪葬的心思呢。”
姜令芷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仿佛她的人生出路就只剩下两条,一则是成为被休弃出门的弃妇,二则是成为被活埋的冤魂。
她挺了挺脊背,视线扫过众人,讥诮道,“好啊,那就等着瞧。若是将军醒不来,我给他陪葬!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送给春娘,壮哥儿也是将军的嫡出长子,活人和死人,各有各的体面。”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无可指摘。
萧老夫人一直没说话,她并非视人命如草芥,让一个活生生的女子,给自己儿子陪葬,她还造不起这个孽。
她只是莫名就信了令芷,打心底觉得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说真的,若不是景弋和壮哥儿血液相融,她当真不信景弋会瞧上春娘这样的浮躁狭隘的市井女子。
倒是令芷这样的,有胆识,有智谋,绝不自轻自贱的女子,当真是景弋的良配。
“罢了,此事不急于一时,”
萧老夫人开口终结了今日这场闹剧:
“景弋这边,仍旧交由令芷好生照顾。春娘带着壮哥儿,长途跋涉到底劳累,暂且住到荣安堂的厢房里。”
“是!”
萧老夫人发了话,屋里众人也都没有异议。
屋里众人总算都散去,姜令芷长出一口气,才发觉掌心都是粘腻的冷汗。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力气一般,当即就站不住了,腿一软,跌坐在萧景弋的床边。
他那张脸仍旧平静。
姜令芷苦笑一声,只剩半个月了,他还如此安然睡着,却不知,这天都变成什么样了。
她摸了摸他的脸:“夫君,你快醒来吧。我既不想死,也想堂堂正正地活着。”
萧景弋此刻内心紧紧无法平静。
他双眸紧闭的视野中,明明是一片虚无,却分明能感受到一种无处不在的刀光剑影。
他试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
老天,别让他再添一桩憾事。
......
那边,春娘和壮哥被安置在荣安堂的厢房里。
壮哥儿到底才三岁,折腾了这么久,哭着直喊困,国公爷和老夫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让春娘先去哄孩子入睡。
壮哥儿睡着后,春娘独自一人在屋里,看什么都稀奇的不得了。
无论是博古架上的花瓶摆设,还是镶金嵌玉的桌椅,她都忍不住伸手去摸。
“那花瓶是官窑,”陆氏站在门口,讥讽道,“留神着点,碰坏了,搭上你的命都不够赔的。”
春娘悻悻地收回了手,转头一瞧,顿时一脸讨好道:“夫人,答应您的事我都办成了!你说给我五百两的银子呢,什么时候给?我夫君还等着这银子还赌债呢!”
“眼皮子太浅!”陆氏嗤了一声,斜睨了她一眼,“你现在就是板上钉钉的萧四夫人!只要你在这府里住着,要多少银子没有?你好好想想,是要你儿子的前程,还是要个赌鬼男人?”
春娘迟疑了片刻,想着这府里的富贵荣华,很快有了决断,她狠心道:“夫人,我都听你的,我不走了!我要在这府里享福!”
陆氏别有深意地一笑:“这才对,放心吧,她活不了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