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追上他们了,大人为何不让我们追了?”
一名官差疑惑的问道。
尹浩没好气的回答说:
“追追追!前面就是唐王府了,你们这么追过去不是找死啊!”
尹浩说的不错,王府门前是实行禁街的。闲杂人等若是胆敢在王府门前滋事喧哗,王府的侍卫可是有当街斩杀权力的。巡检司的众位官差一听说前面就是唐王府了,便纷纷的收起了拔出的兵刃,老老实实的退了回来。
“那怎么办啊大人?就这么算了?”
尹浩沉思了片刻说道:
“那女子弄不好是唐王府的人,我听说最近王府的仪卫司魏大人身边一直跟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若真是如此的话...”
就在此时,崔六一班人等也追了上来。他见尹浩等众官差都止步不前便怒气冲冲的责问:
“怎么不追了?”
尹浩虽然心中也有火,但面对京山侯府的管事,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不得不强颜笑脸回答说:
“六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前面可就是唐王府门前的正街了,在下一介小吏怎敢去触碰王府的威严呢?追可是绝对不能追了,不过六爷您放心,那一男一女能跑的进去只怕是跑不出来了,王府的侍卫定会让他们好看的!”
尹浩原以为抬出唐王府便能镇得住崔六了,自己好言相劝一番这事也就可以收场了。可谁知这京山侯府的管事非但没有一丝将唐王府放在眼中的意思,反而大声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
“老子可不管前面是什么唐王府还是宋王府,今儿个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还不速速给我追!”
到了关系自身生死的节骨眼,尹浩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此刻冲进去拿人那必然是个死,得罪了他崔六,没准兴许还能留条命在。让他自己冲进去送死,这种买卖尹浩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于是他干笑了两声说道:
“实在是对不住了六爷,在下和弟兄们还的留着脖子上的家伙吃饭呢。我们可是不敢再向前追了。”
面对尹浩的软钉子,崔六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刚刚武安国的功夫他也是见识到了,就是自己带着人追上去只怕迎接他的将又是一顿毒打。他瞪了一眼尹浩用威胁的口吻说:
“你不敢去触碰王府的威严,难道就敢去得罪我们京山侯府吗?”
“在下不敢!在下不敢!只是王府门前却有规矩,我等也不好公然违背啊!”
崔六眼见这尹浩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没办法,虽然他心中有百般的怒气但也只能就此作罢,最后他放下了句狠话便悻悻然的离开了。
“今日之事六爷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走着瞧!”
尹浩心中的抑郁自不必说,但此刻他望着崔六愤然离去的背影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再说徐飞燕与武安国,他们两个一口气跑到了唐王府东巷的魏府门外。由于徐飞燕这几日频繁的出入魏府,唐王府附近的仪卫司守卫也都认识她,因此这一路上并没有人阻拦她与武安国。
武安国见四周都是佩刀的侍卫,便心生疑惑的问道:
“徐姑娘,咱们这是在哪啊?”
“武大哥你放心好了,此处是魏大人的宅院。四周都是魏大人的侍卫,那些人定然是不敢追来的。”
“魏大人?”
武安国迟疑了一下。
“对啊!就是那一日在城门处不让你抓我的魏渊魏大人!”
徐飞燕说完从武安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安划过,武安国的担心不是毫无依据的。之前自己曾经当着那么多人驳了魏渊的面子,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来人家的宅院躲避呢?想到着武安国朝徐飞燕拱了拱手道:
“既然已经安全,那武某这就告辞了。”
说着武安国转身就准备离开,恰逢此时魏渊带着众侍卫回府,迎面正好碰上了武安国。魏渊的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曾经的南阳卫百户。于是他紧勒了一下战马的缰绳,龙驹便横在了武安国的面前。
“你是武安国?”
魏渊试探性的问了问。武安国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跪拜行礼道:
“武安国见过魏大人!”
“哈哈!真的是你!我正要找你呢!”
武安国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看来这魏渊是要找自己寻仇了,但接下来魏渊的举动却不得不让不他大吃了一惊。
“来来来!武大哥,屋里请!咱们进去说话。”
说着魏渊翻身下马,拉着武安国就往院里走。魏渊的态度着实是让武安国有些受宠若惊,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魏渊进了院子。
徐飞燕也跟着他们进了院子,经过自我调节。这位绝色的佳人将自己的少女心深深的埋藏了起来,在魏渊面前又尽量的装出了一副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形象。
通过徐飞燕的叙述,魏渊对刚刚在南阳城街市上发生的事情大致有了一个了解。接着他又向武安国询问了一些个人的事情。当知道武安国因为那日城门处的不愉快而失去百户之职时,直替他大呼可惜。
“凭借你武大哥能力,做个百户都是屈才的。今日竟然让你去当士卒,真是暴殄天物啊!不行!我这就去找沈大人说道说道去!”
魏渊口中的沈大人正是南阳卫的指挥使沈开远。武安国听了魏渊的话后苦笑了一番说道:
“哎!魏大人如此替在下费心,武安国感激不尽。只是...去找沈大人的话还是算了吧。”
可能是由于长年来的郁郁不得志再加上此刻魏渊对自己推心置腹的话语,武安国一口气将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压抑与排挤统统讲了出来。
“如今南阳卫千户以上的职务哪一个不是花银子买出来的?这些军老爷们平日里人模狗样,耀武扬威。可他们有什么本事呢?上不能为国尽忠,下不能保境安民。面对流寇他们如老鼠见猫,躲在高墙深池之内不敢出战。可到了手下弟兄们的面前却又一个个厉害的不行,责罚打骂、克扣俸禄,私吞军饷,这些事他们哪一件少干了?面对百姓更是变本加厉,恨不能片刻之间就将自己花去买官的钱捞回来。我武安国身在大明军中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蛀虫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而无力改变,实在是愧对祖上期望,愧对我大明军魂啊!”
对于武安国的话魏渊深有体会,世界往往就是如此。由于出身、财富抑或是时运等种种因素的影响。有能力的人要听命于无能之人的领导,面对无端的责骂不说,还要时刻接受那些愚蠢的命令并加以实施,并为因此带来的后果而买单背黑锅。且面对那些弱智问题时还要很是正式的仔细耐心解答。
魏渊安慰的说道:
“可是武大哥你并没有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啊!我对你也有些了解,你严于律己,恪守职责。对手下弟兄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在你的队伍中你可是有着很高的威信啊!”
魏渊这话不假,在见识了武安国的“木头脑袋”之后他就对这名略显死板的将官产生了兴趣,并且专门安排周义对他进行了调查。调查的结果着实是出乎了魏渊的意料,这武安国虽然看起来死板苛刻,然而他带领下的那一百多人的队伍却是整个南阳卫中军纪最为严明,战斗能力最为彪悍的。
早在崇祯七年的时候,高迎祥过境南阳。当时一直数千人的明军部队负责押运粮草送抵南阳,正巧与高迎祥手下的一小股部队遭遇。在人数明显占优的情况下,这支明军一触即溃纷纷四散奔逃。唯有武安国率领着手下一百多名士卒拼死抵抗,总算是打退了流寇,保住了粮草。
发现了这样一个带兵人才,魏渊当然是不肯错过的。于是他便计划着如何将武安国收至麾下,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还没想好计划武安国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叫他怎能不高兴呢?
眼看武安国轻叹一声并未回答,魏渊便接着问道:
“事已至此,不知武大哥今后有何打算呢?”
“哎!还能如何呢?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吃饭,不做百户就不做了吧。好歹军卒还有二两银子的年俸可以用来维持生计。”
魏渊见时机成熟便劝说:
“魏渊不才,想请武大哥来我的团练中任职。不知武大哥意下如何?”
“这...”
魏渊的建议确实出乎武安国的意料,他早已经对仕途心灰意冷了,没想到眼前这位堂堂团练总兵竟然亲自邀请自己,这着实是让他大为感动。
魏渊接着说道:
“如果武大哥你肯来,我这里有步兵局都尉的职务虚左以待,年俸三十两白银。”
原本这个局都尉的职务是赵信的,但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选魏渊当然不会吝啬官职。而对于赵信他还有更加深远的打算。
三十两白银的俸禄以及魏渊诚恳的态度打动了武安国,想到自己十年来的郁郁不得志,十年来的蹉跎时光。武安国瞬间有了与魏渊相见恨晚的心情,此时的他如同千里马遇上了伯乐一般激动难当。武安国当即撩衣服跪拜行礼:
“魏大人再造之恩武安国没齿难忘!从今之后,在下定当竭诚为大人尽忠效力,至死不渝!”
“武大哥快快请起!今后你我一同努力,把那些身居高位的蛀虫们通通掀翻,再造一支铁血无双的大明军魂!”
“嗯!属下愿誓死追随将军!”
得到了善于带兵且经验丰富的武安国,魏渊的心里很是满意。再加上“乞活营”也已经按照计划成立了,接下来他就可以义无反顾的全力准备几天后杨嗣昌的检阅了。
中午魏渊邀请武安国在家中用膳,这一举动又把这位失意武人感动的一塌糊涂。下午在魏渊准备起身前往先锋营营地时,武安国说什么都不肯先回家休息,执意立刻上岗以报魏渊的知遇之恩。
拥有了新身份的武安国驾着骏马紧随在魏渊的身后,这位少年总兵的背影让他感觉既伟岸又可靠。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十年的光景都是为了今日,从今天起他武安国将开始不一样的人生。而眼前这位身披金甲的威武将军魏渊则将为他开启一扇崭新的大门,地上的枯叶被奔驰的骏马踏的稀碎,和着泥土它们将深深的埋入地下滋养着来年新生的绿叶。
这一队骑兵很快就抵达了南阳城外的先锋营营地,正当武安国跃跃欲试的想要在魏渊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势力之时。伴随着守门士卒高亢的喊声:
“总兵大人到!”
推开营寨大门的一瞬间,武安国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