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雄伟高大的襄阳城城楼之上已是灯火通明。负责守城的军士不停的在城墙之上巡逻警戒着。
就在西城门即将关闭之时,一小队骑兵疾驰而来,他们的人数在二十人左右,看穿着应该是官军无疑。到了城门外,这一队骑兵的头目眼看吊桥已经拉起,便高声喊道:
“奉督师军令,有紧急军情呈报陈总兵。”
陈总兵就是陈宏范,时任襄阳总兵。
由于杨嗣昌军令甚严,城门处负责盘查的军卒很是认真仔细。一听说督师的使者来了,一位百户军官忙迎了上来。
“还请劳烦兄弟拿公文一看。”
骑兵头目也不下马,伸手便从怀里掏出了督师行辕的公文路引。守门的百户接过公文仔细瞧看,对面前年轻男子的身份也了解了一二。这骑兵头目名叫张发,官职也是个百户,时年二十二岁。看过之后,守门百户很是客气的双手奉还了公文。
张发态度傲慢的问道:
“怎么样?我们可以进城了吧。”
守城百户一脸的为难回答说:
“敢请使者将紧急军情拿来一看。”
张发听罢勃然大怒道:
“放肆!督师写给总兵大人的军情也是你能够看的吗?”
守城的百户赶忙行礼回答说:
“张百户息怒,兄弟我这也是职责所在。督师严令,持有紧急公文,必须验明无误后,方可准许入城。”
张发见状也不在多说什么,转身从背后的竹筒里取出了一封火漆密封的紧急文书。文书的正面写明递交于陈宏范陈总兵之手,同时上标“加急”二字。文书的背面则写明了发文的年月日时间,同时加盖着
督师行辕的大印。
守门百户接过紧急军情不敢耽搁,仔细瞧看了几眼之后说道:
“张百户稍后,我请示一下曹千户。”
张发听罢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这位弟兄,怎么,难道我这公文是假的不成?你竟如此这般推三阻四不让我等进城。”
守城百户赔笑说:“张百户莫怪,这公文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我就是个百户,必须得到曹千户的许可方能进城。”
“老兄啊!军情紧急,误了督师的大事,咱们可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张百户莫急,曹千户就在这城门楼上,稍等便是。”
说罢这位守门百户急忙将竹筒放进了一个圆筐之内,用绳子绑好,随后敲响了吊桥旁的铜锣。听到城外有铜锣的声响,城楼之上的守军便将绑好绳子的圆筐拉了上去。
杨嗣昌初到襄阳之时大力整顿军备,他规定每座城门必须有一位副将负责,要保证随时能够登城御敌。因此大多数的将军都选择留在城楼之上处理军务。
后来杨嗣昌去了四川,襄阳城内紧张的气氛便慢慢缓和了起来。各城门慢慢改为千户来驻守。
曹千户拿到紧急军情之后,将正反两面都仔细看了一遍,瞧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向手下命令道:
“放下吊桥!让使者进城。”
随着一声声吆喝从城楼上传出,巨大的吊桥发出了厚重金属链条摩擦的声响。张发一行人骑马踏过厚实的吊桥进入了襄阳城。
曹千户为人谨慎小心,此时已经走下城楼在城门洞里亲自等着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张发,问道:
“这位兄弟看起来有些面生,你在哪位将军手底下当差。”
张发见了曹千户,立刻翻身下马行礼。听了问话他很是恭敬的答道:
“卑职是贺大帅军中的百户,跟着贺虎将军讨口饭吃。这次被督师看中做了使者。”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弟兄?”
曹千户说着用手指了指张发的身后。
“回大人的话,算卑职在内,共二十八人。”
张发神态举止自然得体,对话谦卑恭顺。身上携带的文书信物又没有半点问题,而且他还知道贺虎这个名字。贺虎乃是贺人龙的族侄贺英,由于他在战场之上好勇斗狠、敢打敢杀,因此军中熟悉他的都称他贺虎。
想到这曹千户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我派人引着你们前往陈总兵府上递送军情,随后安排在馆驿内休息。”
张发双手抱拳深鞠一躬道:
“有劳大人了!”
在张发等人的身后,襄阳城厚重的大门徐徐关上。曹千户望着张发的背影赞叹道:
“这个百户不简单,日后不可限量啊!”
这位曹千户不知道的是,这个张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孙可望。
一阵喧嚣过后,城门处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一队骑兵慢慢的消失在了襄阳繁华热闹的街头,不见了踪迹。
上弦月悄悄的躲藏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夜色显得更深更浓了。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队伍正在通往襄阳的大道上疾驰,率领这支纯骑兵队伍的正是八大王张献忠。这两千骑兵已经是他能凑出的全部家底了。
一路走过来,张献忠连续冲破了官军设置的两道盘查哨卡。将里面少量的官军全部灭了口。当冲到襄阳城北的山中之后,张献忠自信城中的官军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兵临城下了。
眺望着远处襄阳城内通明的灯火,张献忠就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那里可是襄阳,有着数不尽的金山银山、珠宝美玉,有着享受不完娇滴滴的荆楚美女,有着能够短时间内武装起一支十万大军的武器兵甲。想到这些怎么能不令张献忠垂涎三尺呢?
张献忠手下的兵卒也一个个跃跃欲试,显得激动异常。他们同自己的主帅一样,都在幻想着攻占襄阳之后尽情享乐的场景。
三更时分,张献忠朝自己的手下大声吩咐道:
“龟儿子们!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出发!”
趁着朦胧的夜色,这两千骑兵如同一股无声的浪潮涌向了襄阳城的南门。
而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嘶喊声划破了襄阳城繁华散尽之后的安宁。这座古老而繁华的城池在夜色下惊恐的注视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走水啦!走水啦!”
富丽堂皇的襄王府后街突然烧起了熊熊大火,紧跟着知府衙门与五军都督府也着起了火来!
襄阳城的街道之上人声鼎沸,躲避灾祸的人群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着。夹杂在逃跑的人群之中有人大声的呼喊着:
“快跑啊!有军队哗变啦!乱兵正在攻打襄王府和知府衙门!”
这一消息在慌乱的人群中呈几何倍数增长,不多时镇守襄阳城楼的守军们便听到了。容不得他们多想,若是襄王他老人家稍有闪失,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这些千户们纷纷率领手下的将士前往襄王府、知府衙门等地弹压兵变。
襄阳城内的留守的官军也就三千人左右,在军队前往城中弹压“哗变”之后,留守的守城兵士就更少了。正当西门留守的几名军卒不住的远眺城内燃起的熊熊大火之时,突然间被着火光一队骑兵冲了过来。还没等这些军卒借着夜色看清来人是谁,骑兵们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就将这些留守军卒全部斩杀。
孙可望指挥着手下迅速将城门打开,放下城外的吊桥。埋伏许久的张献忠立刻亲率两千骑兵冲进了襄阳城。
面对张献忠突然的“兵从天降”,城内的守军显然毫无准备。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明明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蜀地被督师杨嗣昌追着屁股杀的张献忠,怎么会张了翅膀一般攻击襄阳呢?
在“官兵投降者一概不杀!”的口号下,襄阳城内仅仅发生了零星的战斗,三千官兵便大多举手投降了,少部分则溃散而逃。偌大个襄阳城,杨嗣昌自诩固若金汤的军事堡垒,储藏着数不尽金银财富与武器装备的大本营,就这样陷落了。
张献忠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杨嗣昌留在襄阳的督师行辕,一屁股坐在了正厅督师的位置上。
“龟儿子的杨嗣昌!做梦也想不到老子占了他的老窝吧!哈哈哈!”
说罢他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随后张献忠即刻派人去接管督师行辕内的军资仓储,严加看管了起来。
不一会孙可望从外面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父帅!抓到了!抓到了!”
张献忠闻讯也猛的站起身来问道:
“狗王爷抓到了?”
孙可望一脸的兴奋回答说:
“襄王朱翊铭抓到了!”
张献忠高兴的大声说道:
“好!传我军令,将那狗王爷关在王府里好生看管,待会我要跟他好好聊上几句。对了,这城里的狗官怎么样了?
“回父帅,襄阳总兵陈宏范带着手下想要逃出城去,被我率领骑兵追上,当场杀死。他的尸首我已经命人拖到城门口示众了。知府顾宪成文在知府衙门内上吊死了,我听说文选也宰了几个狗官。”
张献忠点了点头。
“干得好!把这些狗官的尸体统统拉到城门口示众。”
孙可望正要下去布置,张献忠又把他叫了回来。
“你个龟儿子,这点事安排个弟兄去就行了。你跟我去襄王府,找狗王爷借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