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天巡狩、筹建皇家勇卫营钦差大臣、武平伯魏渊到!尔等还不速速下跪行礼!”
见龙旗犹如见天子,此刻身穿蟒袍的魏渊代表的就是当朝崇祯皇帝。魏渊身后的玄黄天子龙旗迎风摆动,在阳光下显得灿烂夺目。随着盔甲凌乱的撞击声,刚刚还严阵以待的福王府侍卫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单单一个钦差大臣魏渊确实算不什么,但玄黄天子龙旗代表的可是当今天子,任何无礼的举动都会被冠以“大不敬”的罪名。这些王府的侍卫们就是胆子再大,如今也不敢有丝毫僭越的举动了。
王府外原本紧张的对峙氛围随着天子龙旗的旌旗招展而一边倒的倾向了魏渊这一方,现场很快便再也找不到一个拿着武器站立的王府侍卫了。
朱由菘惊慌失措的环顾四周,此刻他犹如无垠麦田里的一棵孤木,突兀的站在军阵威严的魏渊亲兵面前。
“你们、你们怎么都跪下了?”
朱由菘虽说生在王侯之家,但自打他懂事以来就一直生活在洛阳城内。耳濡目染着父王朱常洵的行事风格,在朱由菘的心里,天启皇帝朱由校是他的堂哥,崇祯皇帝朱由检是他的堂弟,他和皇帝就是一家人。因此在朱由菘的心里完全就没有为尊者讳的概念。
“福王世子,见了龙旗你竟然不跪,是何居心!”
面对魏渊突然的质问,朱由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我...”
朱由菘本来就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今日的情形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就在朱由菘吭吭哧哧不知道如何回答之时,魏渊却从中觅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朝着身旁的沈炼使了个眼色,锦衣卫出身的沈炼立刻会意。
沈炼向前跨了一步,说:
“福王世子朱由菘见天子旗不拜,目无君上,犯大不敬之罪!”
对于沈炼这种老牌锦衣卫来说,想找朱由崧这种水平的公子哥把柄,实在是太简单了。
果然,听了沈炼的话之后朱由崧脸色大变道:
“你、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目无君上了,我告诉你,我可是福王世子,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的话,看我不割掉你的舌头!”
沈炼冷笑了一下,将声音的分贝提了提继续说:
“福王世子朱由崧威逼钦差,恐吓天子使者,意欲图谋不轨!”
这下朱由崧更慌了。
“我没有图谋不轨!你、你这个狗奴才竟敢如此放肆!我、”
原本魏渊摄人的气势就已经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了。没想到魏渊手下的兵卒也不把他这个福王世子放在眼里,看着眼前抬头挺胸,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沈炼,朱由崧突然变的恼羞成怒起来。
“我、我!”
朱由崧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把从身旁的侍卫身上抽出佩刀,朝着沈炼就砍了过去。
朱由崧自幼没学过什么武艺,本不会用刀。他平日里看侍卫砍砍杀杀,想当然的以为砍人是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可一出手朱由崧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由于用力过猛,加之他手腕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这一刀甩出来没握紧,竟然飞了出去。这下好了,原本的砍刀这下变成了“飞刀”,“呼”的一下从沈炼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论武艺,十个朱由崧也伤不了沈炼分毫。可他这一招出人意料的飞刀却着实吓了沈炼一跳。沈炼本能性的屈身去躲,只听身后传来了布匹撕裂的声响。
“咔嚓~”
沈炼立刻回头瞧看,只见光艳夺目的玄黄天子龙旗竟然被朱由崧这歪打正着的一刀从中间硬生生的给割开了一条大口子。现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代表皇帝的天子龙旗竟然被人给砍了,这下事情可闹大了!魏渊正愁没有机会对福王下手,刚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来了枕头,这下朱由崧这个冤大头可是给魏渊送来了一份大礼。如此机会再不好好利用的话,那可就太对不起老天爷了。
魏渊当即厉声喝道:
“大胆朱由崧!损毁龙旗,犯上作乱!来啊,把福王世子朱由崧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沈炼毫不犹豫的越步上前,不由分说直接将朱由崧硬生生的按倒在地。随着这位福王世子的一声惨叫,钦差护卫们旋即一拥而上,将朱由崧五花大绑了起来。
拿下朱由菘,福王府内的一些侍卫可不干了,他们都是朱由菘的心腹嫡系。拿了朱由崧无疑就是端了他们的饭碗。情急之下,这些死忠于朱由崧的人也顾不上什么钦差皇威了,他们只知道若是朱由崧有了任何闪失,那自己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兄弟们!抄家伙夺回世子!”
一位平日里深得朱由菘宠信的王府军官嚷嚷着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砰!”
这名王府军官刚刚起身,突然脑袋上就被挨了一枪。这名侍卫当场就愣在了原地,回过神来之后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头盔,火枪的子弹在头盔上打出了一个不小的凹陷。
被镇住的不只是这名侍卫,刚才嚷嚷着准备抄家伙抢朱由崧的王府侍卫也纷纷愣在原地,安静了下来。
火枪击发处散出的硝烟渐渐弥漫开来,只听孙传庭用不可置疑的命令口吻喊道:
“朱由崧恐吓钦差,冒犯皇威。尔等再有妄动者,按同犯论处,杀无赦!”
那些妄想要抢回朱由崧的王府侍卫瞬间被孙传庭这一枪给震住了,再加上钦差卫队的这八百精锐各个杀气腾腾,尤其那四百多精骑纷纷抬起了手中的火枪,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这些王府的侍卫们稍稍想了一下,觉得相较于饭碗,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于是这些侍卫犹豫了一下之后都跪倒在地上,放弃了抵抗。
朱由崧本就是个胆小懦弱之人,突遭打击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被押解到魏渊面前之后,这位福王世子哆哆嗦嗦的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魏渊懒得再看这个废物一眼,高声向着王府侍卫喊道:
“转告福王殿下,世子坏了朝廷规矩,本钦差知道王爷日理万机,今日魏渊就越权替他管教了。来人!将朱由崧押入大狱严加看管起来!”
“是!”
王府侍卫眼睁睁的看着世子朱由崧被钦差卫兵押走,愣在原地不敢挪动一下。
福王朱常洵正拖着三百斤的肥胖身躯怒气冲冲的离开王府花园,准备会一会魏渊这个胆大妄为的钦差。迎面正好撞上了前来报信的王府侍卫。
“王爷,大事不好啦!世子他、他”
朱常洵一听是关于宝贝儿子的消息,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他一把拽起了跪地行礼的侍卫,仿佛要生吞了他一般焦急的吼道:
“崧儿他怎么了?!你快说啊!”
“启禀王爷,世子他被魏渊抓起来了!”
听闻世子被抓,朱常洵立刻暴跳如雷起来。
“啊!魏渊这斯实在是胆大包天!本王非刮了他不可!”
在一旁的长史还算有些心思,对于朱由崧的脾气秉性他一向很是了解,他相信魏渊是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
“王爷切勿动怒伤了身子。”
一面安抚朱常洵,长史一面向侍卫询问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讲一遍。”
于是前来报信的侍卫原原本本将朱由崧刀劈龙旗一事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
长史听罢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而之前还暴跳如雷的朱常洵也变成了霜打的茄子,瞬间没了精神头。
猖狂惯了的朱由崧可能不谙世事,但王府的长史可深知此事的利害,
福王朱常洵经历过十余年的夺嫡之争,更是明白刀劈龙旗意味着什么。皇亲是皇亲,王法是王法。若是万历皇帝还在的话,朱常洵还能仗着皇帝的宠爱将此事压下来。可如今的皇帝已经换成了崇祯,触犯帝王威严,这无疑于碰了帝王的逆鳞,其严重后果可想而知。
福王朱常洵知道魏渊拿自己没办法,可没想到这位钦差竟然打起了自己儿子的主意,想到这朱常洵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也的确实在是可恨。
然而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对朱由崧再有意见,但他毕竟也是自己王位的接班人,是自己最为宠爱的世子。若是真的任由魏渊去处置,那朱由崧下半辈子只怕是要在暗无天日的诏狱里度过了。一想到这,习惯了养尊处优惯的福王算是彻底的傻眼了。
呆若木鸡的在原地站了半天,朱常洵很是无助的问道:
“崧儿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府长史名叫李勇,早年间也曾中过举人,后来因为仕途不畅,这才转投入藩王门下做了王府官僚。他混迹官场多年,深知官场之上凡事都要讲个规矩,不将事情做绝那可是作为一个官员最为基本的素养。既然魏渊能够爬到钦差大臣的高位,想必他定然不会跟海瑞一样是个一根筋。
“王爷莫急,刀劈龙旗虽说事关重大,但卑职以为此事应该还是有些转机的。”
朱常洵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说:
“还有转机?你快说,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下我的崧儿!”
“王爷,咱们可以找钦差大臣说情嘛!”
朱常洵一听不免有些失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渊这小子就是冲着我福王府来的。找他说情,他定会变本加厉为难本王的。”
李勇笑了笑说:
“王爷,这钦差可不有那魏渊一人哦。”
朱常洵疑惑的看着李勇。
“王爷您忘啦,东厂的曹督主不也跟着来洛阳了嘛!”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朱常洵恍然大悟道:
“你是说找曹化淳说情?”
“不错,曹公公每年可没少拿咱们王府的银子,现在也是时候让他给王爷您办点事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那阉货每年是没少拿咱们的好处。对!就让他去搞定魏渊。”
停了下,朱常洵又担忧了起来。
“如果这魏渊油盐不进,不给曹化淳面子又当如何呢?”
李勇的眼里泛出了一道凶光。
“王爷,如果真是那样,那魏渊可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怎么,你有何良策?”
“洛阳镇守太监王菁、都指挥使张保良那可都是咱们的人。”
“…你的意思是…”
“真要是撕破了脸,咱们就关闭洛阳内外城门,来个关门打狗,直接做掉魏渊。到时候再由曹化淳出面,把此事一股脑都推到流寇身上,就说洛阳城内有流寇暴动,钦差魏渊寡不敌众以身殉国了。”
“…可如果曹化淳不同意和咱们联手呢?”
“呵呵,那就顺手把他也干掉。反正现在兵荒马乱的,流寇的刀子上可没长眼。”
朱常洵重重的点了点头说:
“嗯,就按你说的来。真要是逼急了本王,那就拼他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