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起身拍了拍手,说道:
“含毒而来,还真是死士啊。”
身边的李定国等人闻言大吃了一惊,这批刺客的组织性如此严密,看来事情不简单了。
不大的庭院内此时站满了手持火把的明军侍卫,一大队披挂整齐的卫兵跑步赶来,没去赴宴的宇文腾启、张大强等人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三爷!三爷!”
看到魏渊毫发无损之后,张大强长长松了口气。宇文腾启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见到魏渊没事他也是安心了不少。
“吓死俺大强了,还好三爷您没事。”
张大强又看了看地上的死尸,咒骂道:
“呸!就凭你们这些个龟孙子还想加害我家三爷!看老子不把你们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行了大强!”
制止了张大强,魏渊扫视了一下院内众人,他高声吩咐道:
“今夜之事,不准向外透露一点风声!违者军法论处,都听清楚了了吗?”
“遵命!”
“好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遣散了众人,魏渊仅仅留下了宇文腾启、李定国、张大强和李奉之四人。宇文腾启、李定国、张大强被留下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身为外人的李奉之却也被单单留了下来,这就有些令人想不明白了。
李奉之有些诧异的被李定国带到了魏渊的面前,李定国知道魏渊的心思,拉着李奉之向魏渊引荐道:
“启禀大人,这就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李奉之兄弟。奉之兄,这就是我家魏侯爷,还不赶快见过大人。”
李奉之虽说精于刀法,可像魏渊这种位极人臣的封疆大吏却是他根本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的。一时间李奉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双手抱拳有些拘谨的朝着魏渊行礼道:
“卑职见过大人!”
魏渊的身上则如往日里一样,半点官架子也没有,他很随意的拍了拍李奉之的手臂说:
“李将军无需多礼,你救了定国,以后就是我魏渊的兄弟了。”
“大人真是折煞小人了,这将军之名卑职可担不起。”
“哦?”
魏渊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奉之的军服,看配饰级别的确不高。
“你现在担任什么职务啊?”
“回大人的话,卑职现在祖将军帐下担任总旗一职。”
拥有如此身手,竟然仅仅是个总旗,魏渊不禁在心中为李奉之鸣不平。可挖墙脚这种事在军中是很犯忌讳的,还要想些办法才行,拿定主意的魏渊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哈哈,你在祖大寿那里是总旗,到了我这就是将军了,所以这李将军之名你是担的起的。无妨!无妨!”
说着魏渊朝着李定国使了个眼色,李定国立刻心领神会的接过话茬道:
“奉之兄,我家侯爷说你是将军,你便称的起这李将军之名,以后若真的来了我军营中,你我兄弟便可好好相处了。”
尽管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可英雄惜英雄,李奉之与李定国早已成了交心过命的知己朋友。今日见到魏渊,也令李奉之大感亲切。
魏渊、李定国二人的话外之音李奉之听得明白,可他毕竟在辽东追随了祖大寿多年,虽说职务不高,可祖大寿却始终待自己不薄。面对李定国的话,李奉之迟疑了一下,笑了笑并未作出任何的回答。魏渊知道此事心急不得,也并不再多说什么了。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卑职沈炼见过大人。”
行刺事件被平息之后,魏渊第一时间派出了心腹手下前往祖大寿的营内,交待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前提下,召回沈炼。锦衣卫出身的沈炼毕竟是这方面的行家,此刻魏渊需要听一听他的看法。这不,得到消息的沈炼不敢迟疑,立刻便火速赶了回来。
魏渊朝着沈炼点点头,指了指地上并排放置的五具死尸,说:
“你看看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沈炼眼睛的余光扫到了屋内的李奉之,处于职业习惯,对陌生人他总是很警惕的。魏渊注意到了沈炼的眼神,拜拜手道:
“无妨,屋内都是自家弟兄。”
沈炼的视线在李奉之的脸上扫了一下,便再度将焦点集中到了这五具尸体之上。他先是将两具中毒的尸体仔细的查看了一边,而后又在其他三具尸体的口中分别发现了类似的白色物体,最后沈炼起身肯定的说道:
“大人,卑职敢肯定,这五人口中都含有一种名为‘见血封喉’的剧毒,其中两人就是中了此毒而毙命的。”
“见血封喉?”
鹤顶红什么的魏渊在后世倒是有听说过,可这见血封喉的名字他还是头一遭听到。
“不错,此毒源自于西南苗家毒树,相传划破这种毒树的树皮便会有白汁渗出,见血封喉便是这种白色树汁提炼而成的。当年卑职在北镇抚司时,恰巧云南沐府运来过一批。传说剧毒无比,进入体内后短时间内便可要人性命,毒发之状卑职也仅仅见过两次。”
李定国疑惑的问道:
“连锦衣卫出身的沈大哥都鲜有接触,照理说这种毒药应该极为稀少才对。可这几个刺客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五具尸体都是清一色的光头,李定国顿了顿继续说:
“这些人都剃了光头,有没有可能是敌人呢?毕竟他们的辫子太过于扎眼,剃成光头也好掩盖自己的身份。”
“应该不是敌人,在交手之时我听这个刀疤脸说的是汉话,而且是标准的辽东方言。”
在后面一直听着的李奉之听到辽东方言之时不禁挑了挑眉毛,但并未说什么。
张大强这时开口说:
“要照俺老张说,这些人一定是洪承畴那个老乌龟王八蛋派来的!故意剃了头好让咱们以为是敌人。那老东西看咱们家三爷立下大功,心里嫉妒了,这才要加害三爷。”
尽管张大强的话糙了些,可道理上确是说得通的。而且这五名刺客看样子对魏渊的军营极为熟悉,由此推论是内部人作案无疑了。洪承畴,当然是头号嫌疑对象。
宇文腾启想了想说道:
“凡事做事都要考虑一下得失利弊,尤其是聪明人,弊大于利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洪承畴久经宦海,可以说是个十足的聪明人。当下虽然我军已经解了锦州之围,可塔山方向还有皇太极十几万大军在虎视眈眈。如果我是洪承畴的话,一定会在彻底击败皇太极之后再对大人下手的。现在采取这种方式,愚蠢至极。”
宇文腾启的话也很有道理,屋内众人此刻也都没了思绪,他们将关注的重心重新转移到这五具尸体身上。
崭新的鸳鸯战袍,清一色的光头,对明军大营极为熟悉,从未出现过的面孔,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思。
一直在旁边一言未发的李奉之开口道:
“有没有可能是汉人。”
魏渊看了看李奉之。
“汉人?”
“哦,是我们对投靠敌人的汉族人的称呼。”
“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是汉八旗的人?”
“不错,大人您看。这些人的头皮前侧明亮,中后部则有些发青黑色。说明他们中后部的头发是新剃的,头皮前侧明亮则说明此处原本就没有头发,跟着这一特征,可以确定他们是留辫子的。方才大人也说了,这刀疤脸说辽东汉话,而且看他们的面容同汉人没什么两样,这就说明他们并非是纯异族人。”
“那他们为何对我军营地如此的熟悉呢?”
“有两种可能,一是细作已经深入我军刺探情报;另一种可能就是我军营内有敌人的内鬼。”
李奉之一席话说完,魏渊等人陷入了沉默。这些人要是敌人的细作也就算了,若是军中真有敌人的内鬼...外有皇太极十几万大军大军压境,内有敌人内鬼,一旦开战后方不稳将是不堪设想的。
半晌,屋内的众人无人说话,气氛显得异常压抑。良久之后,魏渊认真的说道:
“定国、大强,今夜之事务必叫将士们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遵命!”
魏渊看了一眼张大强,语气严厉的说:
“特别是你大强,以后切勿在人前谈论洪督师。大战在即、强敌压境,唯有将帅同德、上下齐心,我军才有胜算。”
张大强还想再争辩一下。
“可是三爷,那洪承畴实在是”
“好啦!我知道他是什么人!如今敌人想看到我们将帅不和,决不能遂了敌人的愿。我们个人的矛盾绝不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起来,大做文章。凡是要以大局为重,你听明白了吗?”
“好,俺知道了三爷。”
嘱咐完张大强,魏渊转过头来对沈炼说道:
“沈炼,锦州附近有多少咱们的暗哨?”
“回大人,明天正午之前能到锦州的大约有百人左右。”
“好!将他们全部召集起来,一定要查清楚这五个人的底细。”
“卑职明白!”
全部安排妥当之后,魏渊迈步来到屋外,天空中尽管繁星点点,可他依旧感受到了一股深不可测的黑暗,正在从四周慢慢的聚拢过来,随时会将他吞噬干净,渣骨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