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蜡球被交到魏渊手上之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时间紧迫,魏渊当即打开蜡球查看,蜡球之内卷着一张写有字迹的便条,可当看到这些字时,魏渊却犯了难。便条之上写的都是满语,没有一个汉字。
不得已,魏渊只能又喊来了精通满文的莫笑尘,莫笑尘接过便条匆匆看了一眼,将纸条上的文字翻译成汉文告诉了魏渊。
“什么?竟然是他!”
尽管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但魏渊还是无法相信,敌人的内鬼竟然会是那个人。
宇文腾启看了看东边的天空,进言道:
“大人,此刻已近佛晓,必须采取雷霆手段了。”
尽管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时间不等人,作为决策者的魏渊到了必须采取措施的时候了。他静了静心神,而后吩咐道:
“传令骑兵营随我出城。”
“遵命!”
宇文腾启有些担忧的说:
“大人,您亲自去实在是有些冒险,不如派人直接将其先行拿下。”
“不行,若内鬼真是此人,想必此刻他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派人过去只会加重他的疑心。倘若其不肯就范,以他在辽东的根基与威望,派去的人想要拿下他根本是不可能的。到那时如果其率兵负隅顽抗,激起兵变的话,局势就难以收拾了。因此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而且对于魏渊而言,还有一件事必须当面去确认,一些话必须要当面去说,一些事必须要当面去做。
魏渊的话,宇文腾启倒是认可。如今的锦州城内,要说个人威望,魏渊绝对是顶点第一人。抢滩登陆大败阿济格,墩台山一夜筑城,小凌河之战无畏冲锋的英勇,这些事迹在明军士兵们之间口口相述,越传越神。甚至个别有才的士兵已经将这些事改编成了评书,活灵活现的演绎出来。整个明军对魏渊的崇拜与信任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宇文腾启还是有些担心魏渊此行,他只怕那个内鬼会狗急跳墙,拼个鱼死网破。
“如果大人您执意要亲自去的话,在下有一个请求。”
“公子请讲。”
“请大人带上李奉之一同前去。”
“李奉之?”
这时魏渊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了李奉之斩杀刺客之夜,手中那把散发着逼人寒气的长刀来。
“不错,据在下观察,此人绝对忠诚可靠。而且他的刀法精湛,善于近身作战,大人您将他带着身旁,倘若内鬼真的不肯就范,可命李奉之当场将其斩杀。”
魏渊默默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那就叫李奉之随我同行。”
东方天空下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黑夜,万丈光芒使得天地之间开始变得明亮起来。锦州城厚重的城门再一次被打开,魏渊一马当先,率领着800精锐骑兵策马急行,奔出城去,在他身旁并驾齐驱的是面沉似水的李奉之。
正在锦州城北行进的明军接到了马科原地休整的军令,大军在锦州城北10里处停了下来。马科一身戎装坐于马上,面前是刚刚归来的“夜不收”。听完“夜不收”带回的消息,马科的脸上满是困惑。
“也就是说除了我军之外,还有祖大乐、王廷臣两支军队有所行动?”
“回禀将军,的确如此!”
马科挥挥手示意“夜不收”,接着他陷入了沉思。祖大乐、王廷臣到底去干什么了呢?为什么魏渊的军队迟迟未动呢?马科又想起了宇文腾启,那个人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不知为何,马科心中突然变得慌乱起来,他立刻传令手下。
“全军即刻掉头,火速赶回锦州!”
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马科统帅的军队调转方向,直奔锦州而去。
锦州城东,祖大乐率军徐徐而行,他派出的探马也带回了马科、王廷臣两路军队行进的消息。正当祖大乐疑惑之时,一匹插着令旗的探马疾驰而来,传令兵翻身下马来到近前,单膝跪地启禀道:
“禀将军!魏侯爷来了!”
“到哪了?”
“马上就到!”
“带了多少人马?”
“看样子,不过千名轻骑。”
这下祖大乐更想不明白了,原计划魏渊去奔袭松山,自己率军掩护,怎么这位魏侯爷带着区区千名骑兵就来了。正想着,一阵战马嘶鸣声传来,魏渊统率着骑兵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祖大乐稍有迟疑,还是下马施礼道:
“末将见过侯爷!”
魏渊立刻翻身下马,紧走两步来到祖大乐近前道:
“将军不必多礼,快!我有要事相商!”
祖大乐见状下令说:
“左右速速退下!”
待到四下无人,祖大乐这才问道:
“侯爷您不是要奔袭松山吗?怎么就带了这点人来了。”
“这正是我要同将军说的要事。据可靠线索,军中出了敌人的细作。事出紧急,我这才带了这点人马来到将军处求助。”
祖大乐闻言一惊,他赶忙问道:
“竟有此事!细作是何人?”
魏渊叹了口气说:
“此人曾经同我并肩作战,我视他为出生入死的兄弟。”
“还有这等人物,真是可恶!我祖大乐最为痛恨出卖兄弟之人,侯爷快告诉我他是何人,我替侯爷您劈了他!”
“此人还曾在我孤立无援时挺身而出,全力支持我去解锦州之围。当初我以为他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无畏生死,可现在想来,不过是急着让我去送死罢了。”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尽管天气寒冷,可祖大乐的额头还是不断有汗珠渗出,魏渊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令他感到焦躁不安,他的手不自觉的向腰间的佩剑摸去。
“这个人还曾与我把酒言欢,希望能够早日杀尽敌人,而后去过地主老财的逍遥日子,我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
魏渊死死的盯着祖大乐的脸,眼神开始变得凌厉起来。
“现在你可知道何人是敌人的细作了吗祖将军?哦,不对,现在我应该称呼你爵爷才对,是不是啊大清国的一等男爵。”
祖大乐猛然间拔出腰间的佩剑,在满地积雪的映衬下,魏渊面前的寒光显得光灿夺目。祖大乐祖的佩剑刚刚出鞘,李奉之的长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放下,想活命的话就别动。”
李奉之的语气犹如辽东的寒天,那彻骨的寒意直达祖大乐的骨髓之中。祖大乐绝望的扔掉手中的佩剑,看着魏渊问道:
“你要怎么处置我?”
魏渊弯腰捡起了祖大乐扔在地上的佩剑,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积雪,待到擦拭干净后将剑身重新插入剑鞘,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他示意李奉之先退下,而后才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
魏渊神色轻松,刚刚凌厉的眼神变得缓和下来,这种近乎于朋友之间问话的方式这令祖大乐感到有些意外,不自觉之间,他那个紧绷的弦也松弛了下来。两人就这么在雪地中相对而立,仿佛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祖大乐顿了顿,说道:
“我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罢了。如今的大明气数已尽,朝纲混乱,君臣离心。那些身居高位的文官们,整天就知道耍嘴皮子斗心眼,有几个人真正关心过我们辽东将士的生死?我们在前线抛家舍业,出生入死,可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呢?不是被敌人砍去了脑袋,就是被那些个文官们给活活玩死,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曾经劝过祖大寿,可他是一根筋,说什么也不肯投降。魏渊,我看你是个人物,不如你跟我一起投了敌人,将来得到的肯定比你现在拥有的多得多,以你现在的威望和能力,在清廷至少可以封个王爷,待到皇太极入关灭了大明,你我都是开国元勋,何乐而不为呢?”
“那你又是如何同皇太极搭上线的呢?”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祖大乐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他平淡的回答说:
“你能查到我,想必也一定知道我和孙得功的关系了。我们在海州卫时就是好友,后来西平堡之败,他投了敌人,原想着以后也就不会再相见了。谁曾想后来大凌河之战我们却在战场上相遇了,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他已经在满洲做到了汉军正白旗总兵的位置。大凌河之战我兵败被俘,落到了孙得功的手上,他却直接放了我,从那时起我们便常有书信来往,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有了降清之志。通过孙得功,我成了皇太极手下的一等男爵,主要任务就是策反祖大寿。”
果然是通过这个孙得功,这下所有的关系都捋顺了。
“照此说来,孙得功派人前来行刺我你肯定知道了。”
“是的,行刺之前我将他们伪装成了我的亲兵,曾在你的驻地仔细侦察过。”
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魏渊看着面前这个皮肤黝黑的辽东汉子,这个他曾经一度视为战友兄弟的大明将官,良久无言。
这种死一般的沉默令祖大乐感到窒息,他索性将脑袋一横说道:
“落到你魏渊手里我祖大乐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但求来个痛快!”
看着祖大乐一心求死的模样,魏渊的心头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来。他突然笑了起来,说道:
“呵呵,祖将军想多了。我不会杀你,更不会剐你,而是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做交易?”
魏渊的话是彻底将祖大乐给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