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李定国正紧张的注视着城内清军的动向,义州北城门刚刚被打开,李定国立刻一声响亮的口哨。众将士纷纷扔掉手中正在操作的攻城器械,动作麻利的翻身上马。
李定国大喊一声:
“弟兄们!满人出来啦!快撤!”
尽管是在黑色,但从远处依旧可以看到扬起了一片烟尘。等到皇太极怒气冲冲的率军杀到,明军阵地之上早就没了人影,只留下一排简易的攻城器械被丢在了原地。
没有抓到明军,这令亲自出征的皇太极郁闷不已,他朝手下怒吼道:
“把这些东西通通给朕砸了!”
抓不到人,只能那这些攻城器械来发泄怒火了。另一边,主动出击的代善遇到的情况也差不多,别说痛击来犯之敌了,根本连明军的尾巴都没摸到。
就这样,义州城内外灯火通明的足足折腾了半夜,等到皇太极回城之时,已近寅时。若是放在夏天,只怕天都要大亮了。
由于温泉庭院被战火所毁,再在此地居住很明显是不可能了,皇太极不得不另选处所,等一切安排妥当,天已经快蒙蒙亮了。在范文程等重臣的轮番劝说之下,为了保重龙体,皇太极这才勉强同意休息一会儿。
经历过昨夜明军的骚扰,义州城内外显得狼藉不堪。一大早多尔衮派来打探消息的亲信便来到了义州城外,眼前的景象令他吃惊不已。
经过层层传递,这名亲信被带到了皇太极新的住所院外。
此时恰巧大阿哥豪格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皇太极就寝之前刚刚将他训斥了一番,斥责他打仗不带脑子,这令豪格恼怒不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奴才见过大阿哥!”
豪格斜眼瞧了瞧面前的奴才,他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多尔衮的亲信,平日里豪格与多尔衮素来不和,于是他没好气的说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亲信不敢隐瞒,实话实说道:
“奴才有塔山紧急军情要呈报大汗。”
豪格撇撇嘴,盯着多尔衮的亲信问:
“塔山的紧急军情?塔山能有什么紧急军情,孙传庭不是已经停止攻城了吗?”
多尔衮的亲信知道豪格的脾气,也不回答,而是笑脸做出很恭顺的表情垂立在一旁。
此事若是放在平常豪格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尽管他是大阿哥,又是正蓝旗旗主,可多尔衮的亲信隶属正白旗,在八旗制度中,最忌讳的就是插手他旗的事物,多尔衮的亲信没有义务也没有不应该向豪格汇报军情。
可今日的豪格刚刚在皇太极哪里受了气,正愁找不到人发泄,见多尔衮的亲信如此态度,心中不禁大怒起来。心想他多尔衮瞧不起我,连他家的奴才也不将我放在眼里。于是豪格愤愤的说道:
“大汗已经就寝了,任何人不能打扰,你把信件交给本王就行了。”
多尔衮的亲信有些为难的说:
“这、睿亲王吩咐过奴才,必须亲手将书信交到大汗的手上。”
听罢这话,豪格心中之火“腾”的一下子被点燃了,他猛地一脚踹在那亲信的身上,辱骂道:
“放肆!我看你个狗奴才是活的不耐烦啦!本王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命令!”
猛踹了几脚之后豪格还不解气,他喊来了身旁的侍卫,吩咐道:
“来啊!给这个奴才掌嘴!让他知道顶撞本王的下场!”
大阿哥都发话了,身旁几名正黄旗的侍卫不敢怠慢,上前按住那亲信,不由分说的扇了起来。几巴掌下来,那亲信的嘴角已经开始流血了,腮帮子也被打肿了。
豪格在一旁抱着肩膀冷眼旁观,直到打的气消了,他这才拜拜手示意停手。紧接着豪格俯下身去凑到那亲信的面前,一脸横肉的盯着他说道:
“这次给你长个记性,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若是敢有下次,本王扒了你的皮。军情留下,人马上给我滚蛋!”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多尔衮的亲信平白无故惨遭一通毒打之后,被豪格的手下押解着直接赶出了义州城。
多尔衮的亲信何时受过这份屈辱,他出城之后立刻快马加鞭朝塔山方向赶去,恨不能立刻向主子多尔衮汇报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一路上这名亲信不吃不喝,拼命着抽打着胯下的坐骑,用了仅仅一天的时间便赶回了塔山。
深夜时分,亲信终于见到了主子多尔衮的面。一见面这亲信就“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向多尔衮请罪道:
“奴才辜负了主子的栽培,奴才该死啊!”
多尔衮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己亲信脸上挂了彩,他顿时心里一惊,忙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快说来。”
那亲信抬起头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将在义州城内被豪格侮辱的事情详详细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听罢之后多尔衮皱了皱眉,对于手下亲信被羞辱一事此刻他不在乎,多尔衮真正关心的是皇太极的现状。
“这么说你没见到大汗了?”
“回王爷的话,那豪格就守在大汗的居所之外,根本就不让小的进去。”
“你到达大汗居所时大概什么时辰?”
那亲信想了想,回答道:
“大概辰时三刻左右。”
多尔衮搓了搓胡须稀疏的下巴,说:
“辰时三刻,这个时间大汗怎么会还在休息呢?”
多尔衮想了想又问道:
“那豪格还说了些什么?”
“他还说要让奴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豪格的性格多尔衮最为清楚,这个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心直口快,根本毫无城府可言。平白无故的,为什么他要说“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呢,这到底又意味着什么呢?
联想到魏渊的那封信:“皇太极中风了”。多尔衮再也坐不住了。如果皇太极真的出了意外的话,如今义州城内毫无疑问最有资格继承汗位的便是大阿哥豪格。自己速来与豪格形同水火,势不两立,倘若真的豪格成为新的大汗,那他多尔衮的好日子就算是过到头了。
可恶!多尔衮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被皇太极安排在了塔山,一个远离权力核心的边缘地带。愤怒之后,多尔衮告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皇太极不论病的多重,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那满洲大汗的位置就轮不到别人来做,那他多尔衮就还有机会同豪格一争高低。
冷静下来之后,多尔衮首先拿定主意给自己的亲弟弟多铎写了封信。由于生母阿巴亥惨死于权力争斗,因此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多尔衮与多铎自幼感情便十分的要好。一直以来,多铎都是多尔衮政治上可靠的盟友和最为坚定的追随者。
如今多铎就在义州城,对城内的风吹草动必然会有所知晓,关键时刻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内应人选。还有亲哥哥阿济格,虽然身负重伤,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逃到义州城,想到有这对亲兄弟在义州,多尔衮的心里稍稍安心了一些。
多尔衮将这封交给多铎的密信安排给了专人前去送达,随后他将注意力再度转回了明清之间的战争。如果皇太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同明朝的仗一时半会肯定是打不下去了,到时候自己必须找机会抽身离开塔山才行,未来的形式很明显,谁最先控制住义州城内的诸王与百官,谁便可以继承大汗之位。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尽管已近深夜,可多尔衮却是睡意全无。他披上貂裘的外衣立于庭院之中,遥望东北义州城的方向思绪万千。一方面,他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皇太极竟然如此随随便便的就中风了。另一方面,他又不禁为即将到来的巨变而感到欣喜若狂。
主宰一切的权力是每个男人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与野心,多尔衮也不例外。在皇太极面前听话恭顺的他,又何尝不会想着取代自己的那位皇兄,夺回原本应该属于他自己的一切呢?满洲主宰的地位,成为高高在上的大汗,众人仰视的九五之尊,还有...渐渐的他有些心猿意马,心头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位来自科尔沁部草原少女的倩影,大玉儿!那个过去只能深藏在心底的渴望,此时此刻也变成了触手可及的女人...
豪格,你这个莽夫,你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我多尔衮赢定了!
就在多尔衮在塔山谋划着自己心中的蓝图之时,义州城内的皇太极君臣再度被白广恩、李定国这群老鼠惊扰了美梦。
又是子时,又是简易的攻城器械,义州城内如昨夜般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等到城内精锐八旗重骑兵倾巢而出之际,城外的明军早就一溜烟跑的不见了踪影。
皇太极回到居所之后,双眼通红的大骂明军无耻之极。满洲众多文武官员齐聚屋内,众人一时也都没了主意,他们不明白明军此举到底意义何在,难道只是单纯的骚扰吗?如果是的话,这样做根本就对战局没有任何影响嘛!就在屋内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之时,传令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锦州的明军又出动了,目标还是杏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