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泊侯霍均山一共有两个妾室,一个是生了大姑娘霍云嘉的温氏,另外一个则是从高丽进贡来的吉氏,生有二姑娘霍明华。
来寻陆执月的正是这位吉姨娘,敬茶时刚刚见过,三十出头的模样,生得格外明艳美丽,才刚十四岁的霍明华也随了吉姨娘,浓眉大眼,身材高挑。
陆执月脑海中印象犹在:“让她进来吧。”
觉霜略微沉吟:“可咱们刚让侯夫人吃了亏,现在便见这位吉姨娘,会不会不太妥当?”
“妥不妥当日后都需再打交道的。”陆执月轻语婉言,“既然来了,那就没有不接待的道理。”
见觉霜似还不明白,陆执月耐心解释道:“大户人家哪有几个同我父亲一般唯有母亲一人的,向来大娘子同小娘之间都有些龃龉龌龊,侯夫人有体面,吉姨娘有宠爱,你说说,这两个人,咱们能得罪吗?”
觉霜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自己实在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忙点头道:“姑娘说的是,那我快让人准备茶水点心,不能让吉姨娘和二姑娘等急了。”
说着便准备往外快走。
“站住。”
“怎么了姑娘?”觉霜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可是奴婢哪里又做错了?”
“日后人前,需叫我少夫人,否则一会二妹妹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叫乱了。”
是这么回事。
可一想,从小到大的姑娘变成了少夫人。
觉霜小脸儿一红,低声道了一句:“知道了少夫人。”
旋即便快步跑了出去。
陆执月摇摇头,笑她孩子气,自然也有些担心。
学士府人口简单关系和睦,她身边无论是魏嬷嬷还是两个小丫鬟,都比侯府的人单纯太多,一不小心便容易踩进陷阱里。
她还需时刻提点才是。
陆执月合上账本,纤纤素手在桌上轻叩几下,刚到接待人的小厅,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阵明媚笑声传来,才见一个穿着橘红色绫罗褙子,底下配有同系暗色,明艳如花的三十出头女子进门。
她手边拉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刚一进门便甩着帕子道:“哎呦呦,从前只知道这怀徽阁是给二少夫人准备的,可却从没进来过,今日一见,果真大气,不愧是给咱们学士府的姑娘准备的。
她声音轻快,格外不见外,进门之后便松开了霍明华的手,拉起陆执月看了看,摇头惊叹:“啧啧,从前只以为画儿上的仙女才生得这样一副面孔,今日也算让我长长眼了。”
“原我只能算半个主子,可我毕竟是侯爷的妾室,只同少夫人您托大拿乔一句,咱们二人间的礼数就免了,还请二少夫人莫要同我见怪才对。”
虽是高丽人,可吉氏官话说得极好,还带着些温软腔调,同江南女子一般略微有些尾音淡淡,听起来十分养耳。
看来侯府的规矩确实不怎么样,今日她是主吉氏是客,这等客气话应该由她来说,如今却被吉氏都给抢了去。
陆执月面上不显笑道:“姨娘这是哪里的话,你深得公爹宠爱,又有为府中开枝散叶的功劳,是功臣是长辈,怎能够同我一个小辈行礼只我占着个身份,既如此,这礼免了也就是了。”
她眉眼微动,看向吉姨娘身后好奇打量她的霍明华,便见小姑娘生的同吉氏五分相似,另外五分随了霍均山,略有些英气。
她招招手:“二妹妹站在那做什么?快过来。”
吉氏推了推霍明华:“还不快给你二嫂嫂行礼。”
霍明华也是个不怕生的:“问二嫂嫂安。”
“来,坐。”
陆执月挥手,下一刻便由觉霜访雪端来茶水点心。
霍明华坐在吉姨娘身侧,目光一直在陆执月脸上流连。
陆执月笑:“二妹妹怎总是盯着我看,我这脸上有花儿怎得?”
“倒不是有花,只是感叹我那二哥哥眼瞎,这么美的妻子不要,偏偏看上了那破落户。”
霍明华脱口而出,激得吉氏忙伸手拽了她一下:“小蹄子,可就一张嘴利。”
下一瞬,吉姨娘便转了转眼珠子:“不过咱们明华也没说错,那个柳醉微啊,整个府里除了二公子,怕也没人待见。”
吉氏说着便用帕子捂嘴笑了起来:“少夫人可能还不知道,方才我同明华过来,还听咱们府中下人说呢,夫人因治家无方,被侯爷与老夫人夺走管家权,竟将所有错处都怪在那柳醉微身上。”
“只说端庄如夫人,也忍不住拽着那柳醉微的头发,狠狠地给了她几个耳光子,二公子直接同夫人生气,二人竟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她话还没说完,便察觉霍明华在拽自己。
霍明华低声:“你方才不让我说,现在自己反而胡说起来,快别说了!”
没看见人家二嫂嫂神色都不对劲了吗。
吉氏光顾着高兴李氏与霍择云生气,全然忘了霍择云是陆执月的男人。
在正头娘子面前说这个,她有多蠢啊。
吉氏恨不得自扇嘴巴。
这母女二人,可没什么心眼。
陆执月歪在小炕上,已看穿二人性格,却并不觉对二人讨厌。
“吉姨娘与妹妹心直口快,我寻常最讨厌那些弯弯绕绕的,就喜欢你们这样儿的。”
她一双杏眸笑眯眯的,同个白色长毛波斯猫似的好看:“吉姨娘,咱们是一家子,您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我讲便可。”
这话,便是看穿了她们娘儿俩的心思了。
吉氏笑容一顿,没想陆执月会如此直白,干脆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
“少夫人同我说玩笑话呢,妾身深得侯爷宠爱,除了名分,旁地能却什么啊。”
她声音中带了些小心翼翼同讨好:“只是今日在寿安堂一见,妾身只觉得,您看着便十分亲切,同那些所谓的主母就是不同。”
陆执月笑容虽仍旧温和,可眼神之中却已透露出些许的不耐。
吉氏明白若再不坦诚相待,只怕就要被端茶送客了。
她忙道:“妾身也不瞒您,您也知道李氏在侯府之中独断专行,这些年我同温姐姐吃了她不少苦头,今日少夫人夺走管家权,其实也是为我同温姐姐出了口气。”
“少夫人,您若是不嫌妾身愚笨,日后有什么用得上妾身的,便尽管开口,妾身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