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云荔提了个未婚夫回家。
自跟云美兰说过高中被侵犯的事儿后,云美兰态度放松了许多。
她不再干涉云荔与谁谈恋爱,但日常还是会夹带着仇富的态度时不时敲打她。
如今云荔无视她的苦口婆心把姜百川领上门,云美兰只觉得她是在打自己的脸。
“你到底想做什么?”把云荔拉进卧室里,云美兰压低了声质问。
“我想跟他结婚。”云荔抽出自己的手,抬高了手给她看戒指,随后退了两步,语气是不再期待她会祝福自己的淡然,“他跟我求婚了,就在上个月。”
或许是因为姜百川在外边,又或许云美兰气到说不出话来,这一阵沉默持续的时间有些长。
“我不同意。”在云荔拧开门把手准备出去那刻,云美兰出声阻止,“你跟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现在就像当年的我,当年我也是没听你外公外婆的话,结果呢?你知不知道……”
“妈,这不一样。”云荔哽咽着,心口赌得厉害,“你不能将你经历过的失败教训施加到我的人生里,我也不应该为你的错误买单你明白吗!妈,我有我的人生。”
最后望向云美兰的眼神带着三分乞求。
她只求云美兰放过自己。
“你……”
“阿姨,可以跟您谈谈吗。”姜百川轻敲了两下这扇门。
云荔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门从里面打开。
跟她回家,原本就是姜百川提议的。
他说未来既是夫妻,那么夫妻一体,任何事情都应该共同承担。
包括云美兰胡搅蛮缠的怒火和指责。
跟云荔交换了个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姜百川看向云美兰:“阿姨请。”
回到客厅,云荔给姜百川倒了杯水,选择坐到姜百川身边。
云美兰坐直了背脊:“谈什么?如果是婚事,我作为云荔母亲有资格不同意,我知道你有钱,但钱不是万能的,我不需要你的钱。”
“钱确实有,但不是给您的。”姜百川态度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从随身带着的文件包里取出一沓文件递到云美兰面前。
“什么东西?”云美兰皱着眉接过。
“我的诚意。”姜百川面不改色有条不紊地叙述着,“很早之前我就想来见您,但云荔不让,她担心我平白遭受您的谩骂,可是您都没见过我,甚至不了解我,不了解我我们的爱情故事,就一口将我否定。”
“当然,您或许可以否定我,但您不应该否定自己的女儿。”
“她不差的,她很好,好到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她。”姜百川不在乎云美兰是否因为这番话而动容,他只是在陈述事实,“您说我们不会有好结果,凭什么?”
“阿姨,我喜欢云荔,我想娶她,希望您成全。”姜百川最后一句说说得格外诚恳。
云美兰低头翻阅文件的动作早在他说出第二句话时便停下了。
谢祁延与她对视:“您手里拿着的,是我与云荔的婚前协议,如果未来我让云荔过得不幸福,她可以跟我提离婚,我不具备拒绝的权利,且净身出户。”
“姜百川!”这事儿云荔并不知情,比起震惊更先涌现出来的情绪是不知所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别生气,等我说完,过会儿你再收拾我。”姜百川稍稍用力拉着她手腕让她坐下。
云荔哑然:“……”
“下面那一份,是转给云荔的百分之五的姜氏股份,上周起就已经生效。”
“至于聘礼,我还在等您的同意。”姜百川不理会同样震惊的云美兰,继续言归正传,“若您同意,我父亲携家人会在三天后正式登门。”
“婚后我个人不会存在私产,个人财产一律上交云荔,从今往后,我的全部都属于她。”
“云阿姨,这份诚意,够么?”他说得那样不苟言笑,可紧握的手心里,早已紧张到渗出汗水。
他是在为求娶云荔而紧张。
云荔跟他说过她父母的事情,因此,他知道云美兰担心的点在哪。
她仇富,是遭受背叛后引起的偏见。
希望自己女儿嫁给体制内,是为挽回她自己年轻时候犯过的错误。
可抛开这些不谈,她是真的害怕云荔走了自己的老路。
听到这里,云荔眼睫扑簌着早已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而云美兰像是幻听了似的,讽刺地笑着重复:“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真的,你骗谁呢……”
怎么可能会有人爱一个人爱到如此地步,怎么可能有人为求娶自己心爱的女人愿意奉上自己的全部……
云美兰不可置信地翻着手里这些文件,嘴里咕哝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逐渐恢复平静。
像是接受了这件不可置信的事情。
姜百川拿出的婚前协议和股份转让书过于权威,这份诚意,可以让任何一个人闭嘴。
云美兰确实无话可说。
“我想要户口本,今晚就要。”云荔察觉她有松口的迹象,语气着急得颇有几分趁热打铁。
说服云美兰太难,她害怕她又反悔不答应。
拿到户口本送姜百川下楼那一刻,云荔心情始终没法平静,她喘息着,心跳不可控地乱跳,等呼吸彻底平静时,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姜百川抱着她,抚摸她的脑袋,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
云荔心情难以平静,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没想到云荔会突然要户口本。
不仅要了,还要到了。
云荔擦了擦眼泪,说话时鼻音厚重,隐隐还在抽泣:“这个你拿着,明天正好周一,咱们早点起床去排队把证领了吧。”
她害怕,害怕有任何变故。
姜百川没忍住笑了:“这么着急?”
云荔没好气地瞪他:“你不急?”
“急啊。”拿过云荔手里的户口本,他打开来看,混不吝似的调笑了声,“你说民政局为什么晚上不开门?要开门的话,今晚就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云荔那点糟糕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因为他这不着调的话给驱散。
次日一早,作为北城民政局前十对领证的新婚夫妻,云荔和姜百川领到了民政局特意准备的惊喜礼物。
一盒喜糖,以及一盒三只的小孩儿嗝屁套。
云荔只看了一眼就把那小礼袋塞到了姜百川怀里。
“脸红了,姜太太。”姜百川心情澎湃不已,把那两本红通通的结婚证当宝贝似的揣紧。
“太阳晒的。”云荔抬头看那湛蓝无云的天空,人站在阴凉处,说得理直气壮。
姜百川宠溺笑着,等上了车,在云荔低头系安全带时,便没法再忍,欺身而上掰过她的脑袋,吻上那肖想了一早上的唇。
“终于……”他心脏狂跳,终于如愿以偿的庆幸和满足席卷了整个身体,他吻得着急,吻得动情,“终于是我的小荔枝了。”
从今往后,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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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姜百川原本的计划,是说服云美兰同意后再上门下聘求娶。
云荔那一句领证,愣是让他体会了一把当初谢祁延被夏晚栀主动提议去领证的快感。
于是按照这个速度,二人的婚期安排在了今年十月。
婚礼前一个月,姜百川出了一趟国,回来时带了一个消息。
刘台死了。
早在得知云荔少年时期遭遇的事儿时,姜百川就通过刘烨对刘台进行调查,但人在国外太久,就跟销声匿迹似的,就连刘家的人都不知道刘台的任何踪迹。
姜百川一直在找人。
在不确定刘台这号人是否好过的情况下,他得把人找出来,让他这辈子都别好过。
刘台他不会放过,包庇刘台的刘烨他也同样不放过。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恩师。
天下之大,找一个人并不容易,庆幸的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有相关消息从金三角地带传回来。
姜百川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人是被人群殴致死的,手臂几乎全是不规则针孔,明显是个瘾君子。
刘台本就是个混账东西,少年时期便是出了名的混混,后来被刘烨送出国挥金如土,或许是误入歧途走上一条什么不归路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原是想找到刘台之后让刘烨叔侄二人上门给云荔磕头认错,但现在刘台横死他乡下,对于这个结果,姜百川倒还算那满意。
这件事,姜百川犹豫了很久才告诉云荔。
他怕云荔再有应激反应。
可如果不说,云荔心中的恨意和阴影会一辈子被她压在心底。
可当说出口时,云荔只恍惚一下便不再有波澜那一刻,姜百川莫名心慌:“刘烨也欠你一个道歉,我……”
“不用了。”云荔猛地摇头,转头扑到他怀里,手臂抱他抱得那样紧,“姜百川,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听他们的任何事,更不想见他们。”
已经过去了。
不止时间,不止那件事。
她也过去了。
这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早在无数个有姜百川陪伴的夜晚,悄悄散了。
她走出了阴霾,跨过了那道阻碍。
只为奔向她的姜百川。
十月孟冬,婚礼如约而至。
现场宾客如云,作为新娘子的云荔首次在公众面前献唱一首为姜百川写的歌。
“这首歌,叫爱人,是我在答应姜先生的求婚后的某个晚上写下的。”
她眼里盛满了星光,深情地与他注视:“一首爱人,送给我的爱人。”
除夏晚栀知道她是退隐多年的原创音乐人litchi之外,没人再知晓她的这个身份。
当年的她,以一首《荔枝玫瑰》火遍全网。
那样清透独特的声音,全网找不出第二个。
可那年之后,云荔却销声匿迹。
只因云美兰发现她偷偷练习明远留下的那把吉他后以死相逼,让她这辈子都不能再碰音乐。
但现在开始,她决定重新开始,再唱自己的歌。
属于litchi的那条花路,永远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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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洞房花烛。
姜百川家里有个当影后的姐姐,他多少凭借这点能演的基因躲过了一场豪无人性的灌酒屠杀。
他表现得那样急切,那样如狼似虎。
云荔原本好好躺在床上,愣是被他这阵仗吓得缩起来。
姜百川被气笑:“太想你了,就想抱抱你……”
云荔嗔他:“骗小孩儿呢。”
“嗯,还想亲亲你。”姜百川抱到了人,开始得寸进尺。
“洗澡去呀!”云荔没收着力气,哪知道姜百川竟真有点半醉,这一脚愣是把人给踹地上去了。
闷哼声从地上传来,云荔又笑又心疼:“摔疼了没?我看看。”
“疼……”姜百川长吁了一口气,牛高马大的身体直接就往云荔那小身板上挂着,一口苏感的嗓音带着明显的蛊惑,“谢祁延那狗东西帮着外人连番给我灌酒,头疼。”
云荔铆足了劲儿让他站好:“我是问你刚才摔疼了没……”
姜百川点头:“也疼,胯疼,摔这儿了,你摸摸。”
云荔:“……”
有理由怀疑他摔的是脑子。
“帮我洗吧。”他笑了声,呼吸灼热,将整颗脑袋都往云荔脖颈拱,“老婆大人。”
“砰砰砰——”
云荔心脏要炸了。
浴室里空气氤氲,湿热的温度还在上升,姜百川不敢对云荔乱来,便教她怎么对自己胡来。
云荔不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主儿,更何况面前与自己坦诚相见的是自己的新婚丈夫。
她的爱人。
双臂攀附在姜百川脖颈上,云荔呼吸不稳,嗓音透着紧张:“不用停下,我可以。”
一句话把他眼里的情欲震开,喉结滚了滚,姜百川强压着自己的冲动:“不着急,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
“姜百川,我说了,我要你。”沾着水的手指紧扣住姜百川的下巴,云荔嘴唇微张,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今晚就要。”
他给她三媒六聘,十里红妆的仪式感。
那她便还他一个真正的新婚之夜。
即使在酒精的趋势下,姜百川还是很温柔。
云荔害怕,带着未知的恐慌,可那些恐慌与阴影在姜百川面前早已显得微不足道。
她就是想要他。
很想很想。
“姜百川,我爱你。”云荔眼睫还扑簌着眼泪,是如愿以偿的眼泪。
“我知道。”姜百川将她抱紧,吻过她的眼睛,“我也爱你。”
婚房点了一对龙凤红烛。
红烛燃尽之时,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