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如何了?”
明焰收回探脉的手,语气沉重,“不是毒,也没中蛊。”
“那他为何迟迟不醒?”太后眉头紧锁,心中万般沉重。
明焰没有答话,起身打量四周,不疾不徐来到了批奏折的桌案,缓缓抬头,忽然,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负手而立,语气轻快了不少。
“他脉象正常,体内无毒无蛊,应当是是某种药物让他陷入了沉睡,待药效消失,人自然会醒来。”
听到这话,太后黑沉着脸,目光幽深,“如此说来,这是人祸?”
明焰颔首,“若是你不信,我自然有法子证明,不过需要他放血了。”
“哀家自是相信的,依你之见,皇上何时能醒?”
“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既如此,你回去吧。”
明焰拱手作揖,转身离去。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太后一人,她眉头紧锁,面色沉重。
人祸……
能避过皇宫重重守卫,轻而易举下手的,只有他了。
东方白,如玉君子一般的皇弟,是你做的吗?
终是要走到那一步了吗?
先皇和这位皇弟感情十分要好,好到有时候连自己这个皇嫂都有些吃醋。
兄弟阋墙,先皇都不愿看到,更何况是叔侄阋墙。
先皇啊,哀家该如何做?
太后阖上双目,思绪万千。
另一边,明焰避过皇宫所有侍卫回到密室之中,刚到就对上了大祭司那双浑浊的眼。
他忙躬身作揖,“大祭司。”
大祭司淡淡地“嗯”了一声,缓缓开口,“如何?”
“无碍,不过是有人利用药物让皇帝陷入了深度沉睡,最迟不过明日就会醒来。”
“无恙便好。”
大祭司挪开了目光,明焰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被大祭司那双眼盯着,他浑身不自在,那双眼,好似能轻松看透自己。
明焰心中疑惑重重,频频望向大祭司,欲言又止。
大祭司有所察觉,闭着眼问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闻言,明焰犹豫不过片刻,心一横,径直开口,“大祭司,为何对大盛的太后和皇帝如此上心?”
这可是大盛朝的皇帝和太后,只要他们以蛊控之,南疆就会更加庞大。
大盛朝物资丰富,财宝无数,是块风水宝地,南疆若是迁徙至此,后代子孙会幸福许多吧。
大祭司又何尝不知他们的心中所想,幽幽一叹。
“这是我欠她的,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护她周全,至于大盛的皇帝,不过是她所期望的。”
明焰眉头紧皱,不明所以。
为何大祭司要护着与南疆毫无关系的大盛朝皇帝和太后?
南疆好不容易出了一名大祭司,却只能窝藏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了却残生,当真是可悲可叹。
察觉到他的不解和不甘,大祭司睁开了眼,不同以往,他浑浊的双目一片黯然,思绪回到了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成了南疆的少祭司。
南疆常年生活在浓雾之后,自幼与各种毒物混迹,意气风华的少年郎望着广袤无垠的天,一股强烈的念头涌了出来。
“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啊?”少祭司低声呢喃,眼中憧憬之色溢于言表。
少年人不知所谓,就这么趁着夜黑风高溜出了南疆,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浪迹江湖。
直至那个夏日,在烟雨朦胧的江南小城,遇上了那位风采奕奕的少女。
少女笑颜如花,一袭翠绿罗衫就这么闯进了不谙世事的少年人心中。
她怜他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便领他回家。
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就这么日久生情,可是,一道赐婚圣旨将她召回了皇都。
那时,年少的他才知她的真实身份,一腔深情不忍付诸流水,在那个凄冷的夜里,他望着她。
“你要走?”
“嗯。”少女低垂着头,交叠的双手兀自用力,满是悲伤。
“可以留下吗?”少年人期期艾艾地望着她,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死命挣扎。
少女身子微僵,摇了摇头。
“可以为了我,留下吗?”少年人眼眶一热,哽咽道。
少女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泪眼婆娑,泫然欲泣。
“我想留下,但我不能,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枉顾我家人的性命,陆凡,对不起。”
年少的陆凡不明白,明明相爱的两人为何不能在一起。
他体内的血液在拼命翻腾,叫嚣着用蛊将眼前的佳人绑回南疆,回到了南疆,就没人能分开他们了。
可对上她那双泪眼,那股冲动歇了下来。
“那我呢?我算什么?”陆凡失魂落魄,心中揪痛。
二人迎面而立,四目相对,情意流转,却迈不过那道无形的天堑。
倏地,贝齿紧咬的少女心一横,抬步奔向陆凡,扑进了他温暖的胸膛。
“陆凡,既然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就让我们珍惜眼前吧。”
陆凡愣住了,鼻尖传来好闻的馨香,忍不住伸出手回抱着她。
温香软玉在怀,两颗炙热的心在这个无风无月的夜紧紧交织在一起,少女踮起脚尖,覆上了那张泛着几分凉意的唇。
陆凡看清了她漆黑如墨的瞳孔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和着无尽的情意缱绻。
炙热的吻,浓烈的情,在这一刻不可收拾的爆发。
那一夜,没有龙凤喜烛,没有凤冠霞帔,两情相悦的少年人紧紧交缠在一起,用最热烈的行动,宣告着他们有缘无分的爱情。
少女带着知书达理的面具离开了江南,离开了那个满腔深情的少年。
那日,天灰蒙蒙的,马车里的少女并不知不远处的大树上,陆凡亦步亦趋地跟着,默默送行。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似是在为这对迫不得已分离的有情人哭泣。
渐渐地,雨大了,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模糊了陆凡的眼,也弄丢了他心中的那份情。
再相见,是忍不住浓浓的思念偷偷潜进了皇都,见到了病危的她。
她说:“陆凡,临走之际能见到你,真好。”
陆凡呼吸一窒,大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