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公孙家姐弟,元清晚还是有些心不在焉,赵洵握住她的手才拉回了她的心神。
望着他担忧的样子,她回握住他的手以示回应,“我没事,她好就行了。”
随即问道:“你呢,可还在忧心你那个徒弟,我明明已经告诉你吩咐过宋帧去取那砚台了,为了免你那徒弟受文穆喜的闲气,还让她去空跑一趟。”
听他说起温九瑟,赵洵还以为她心中有所吃醋,心里反倒有些欢喜。
“晚晚这是吃醋了?”
元清晚白了他一眼,“想得美!”
只是看他那般护着徒弟,想起了自己的师傅,“我只是想师傅了。不知道他一个人现在过得好不好,我失忆后醒来他就已经遁入空门了,不愿再见任何故人了。我记不得他了,但我看以前他留给我的那些交代学业的信,他一定是个好老师,只是老头太顽固了,说不见我们就不见我们。”
不经意听她说起久春,往日的事又频频浮现在他心里,手上不自觉紧了紧。
谢毓晚见他这样失神,以为是自己沉湎于想师傅了,不由得止住了话题。
她将二人相握的手举到他面前,他才知自己失神了捏紧了她,回过神来一时有些语塞。
元清晚看他这样奇怪,关心问道,“你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吗?”
他想起的事情自然不便言说,只好重新找个借口,“听你提起你师傅,一时想到自己是个不称职的老师。”
“喔,说来听听怎么不称职了,别人都说你冷情冷意的,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唯独收了这落魄伯府的幺女待在身边,以前我跟其他人一样都以为你喜欢她,后来发现那也只是误想罢了,所以你当初为何收了她在身边呢?上次本来想问问你,又给忘记了。”
想起初遇温九瑟的时候,赵洵还是会为当初那个在市井看着残局眼中发光的女孩子心中一亮。
“我好棋,但是我初入京之时一切尚不熟悉,所以那时我常常在休息之际流连市井去看一些残局,我便是这样第一次见到她。她那时才七岁,棋艺不过偷偷看人下,自己琢磨着学了一些,能解一些残局靠的全是她的天赋,眼明心亮。”
元清晚看着他提起往事难得轻快的样子,就知道那时的他一定很欣赏那个姑娘。
“后来在文相夫人席宴上,我第二次见到她,才知她的身份。她母亲是文相堂妹,双亲故去之后依附兄嫂而活;她母亲又是个软弱木讷的性子,也并不得兄嫂关心,也不得夫婿敬重,可想而知她这个表小姐在那府中怎会受人高看一眼。”
从温九瑟和文穆喜的相处就知道,两边对她和母亲都不算敬重和爱护。
“她不过看着文相多看了几眼文相的残局,却被误解看上了那白玉棋子,她辩解了几句喜欢棋术,便被文穆喜拉到大庭广众面前嘲笑一番,那时我起了私心,便替她出头,当众收了她。”
那时的温九瑟想必很艰难,明明是小姐之身,却要那般被看不起和磋磨,还好遇上了一个人赏识她的天赋。
“我听闻过你的声名,得你调教又具天赋,必是不凡,如今与你这个老师相比如何?”
元清晚不懂棋艺之道,但是知道人若一心求一道,又加上天赋,必然会是很有所成的,比大多数人都容易窥得天机。
赵洵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遗憾,“技艺成熟,却无灵性,日后能否更上一层楼是个未知数。”
谈起温九瑟,他心中却是有一些遗憾,当年他只带了她一年便离京去了楚国,他临走之前还特意交代宋帧在府中要好好看护、悉心教导,观她技艺便知,宋帧在那十年十分尽心。
只是他回府中见了她第一面,便知她的心思与从前已经不同,她想要的东西变多了,她束手束脚,她有怨恨,她的心被缚住了。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故事听了不少,心中自然为之遗憾,他这个老师必然更加遗憾。
元清晚自也会为这样的女子惋惜,但最失望的莫过于曾经期盼过的赵洵,她收起遗憾宽慰道:“你也不必忧心,日后你悉心教导,必然不负你的期望。”
赵洵笑着摇摇头,她的羁绊在她心中根深蒂固,她的困局也只能靠她自己勘破。
“若是我能教导,倒是有解了。只是棋艺之道要求精进,更多看的是执棋之人的心境,她心境已乱,旁人如何帮得上。”
元清晚却是不服,觉得赵洵说得神神叨叨的,“那你是她老师,多问一问,解她心中之事吧。我以前也与她有过接触,但那时我当她是命中过客,也未认真了解她,但是从只言片语中我也知道她们母子在府中不易。
宣平伯不过是个坐吃山空的无能赌徒,宣平伯府怕早已成为一个空壳,小伯爷也并未良善之辈,为她自己命运、为母亲、为亲弟,她怎会没有心事呢。”
饿着的人,心也是枯竭的,一颗枯竭的心自然看不见万物生花,她也曾经身在困顿,自然能体谅她的几分不易。
元清晚心思纯粹,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困境,赵洵也就不跟她争辩,只应了声好,却知此事前路艰难,绝非他这个局外人可解。
自他回来发现宣平伯想要利用她的婚事谋利,而她亦有心入府依附,他便为她打算过,为她寻一个合适的夫婿。
他自问所选的几个人品行才情均是上等,门第虽不高但都颇为上进、前途有落,堪与她相配,但不出意料,她都拒绝了,那也是她第一次袒露她要入府的心思。
她心中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气,驱使着她想争想斗,但是他只能为她盘算一二,她心中所记挂和欲望却暂时无法相助。
二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留仙居时,薛沐阳和赵承熙二人相遇,两个人正谈得开心。
薛沐阳看见他们便十分高兴得迎了过来,赵洵现在终于觉得薛沐阳的叽叽喳喳有点用了,起码她的情绪会很快感染元清晚,让她开心起来。
四个人结伴又游玩了许久,都已经快戌时了才打算回去,薛沐阳喝了些酒,整个人黏在元清晚身上不下来,赵承熙去跟薛府的人带个信,自己将薛沐阳带回肃章王府。
薛沐阳的酒量实在是不敢恭维,便是一路颠簸回来还是没有半点要醒的样子,整个贴在元清晚身上,赵洵便只好让她随身的丫鬟将她从元清晚身上扒了下来,送去王府的东厢房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