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处长默默地观察着赵沧澜,试图从他平静的表情上,捕捉一丝情绪的波动。
瞥了几眼,见赵沧澜淡淡的抽着烟,面无表情,心说以这小子的素质,如果还在军营混,说不定能拜上将军。
思量再三,王处长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跟赵沧澜开诚布公谈一谈。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在烟雾缭绕中,他的话冒了出来。
“沧澜啊,你也别当我是外人,有话就直说嘛。”
王处长面带微笑,温和的看着赵沧澜。
“我没什么话好说的,既然分配到乡镇,那就乡镇吧,反正江洲镇是我家乡,我也挺熟悉的。”
赵沧澜弹了弹烟灰,苦笑道:“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好歹也是个工作,只是,我要听我爹妈的唠叨了。”
他看向王处长,开玩笑地道:“不知道王处长有什么高科技的耳塞没有,戴上像聋的那种。”
看到赵沧澜还能开玩笑,王处长钦佩不已,这小子确实有大将之风,不服不行。
王处长呵呵笑道:“你父母的心情,我倒也能体谅,毕竟我也是农村出身。”
“他们辛辛苦苦把你从农村弄出去,考大学,进军队,只盼着你能在城市发展,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想必,他们一定很失望吧。”
说着叹了口气:“这就是造化弄人啊。”
“看来我五行缺农村,县城固然好,乡镇也未必不好,我爱我的家乡,这没什么,既然如此,能建设我的家乡,这也戴白哦我不忘本。”赵沧澜说完,哈哈大笑。
看到赵沧澜如此爽朗的笑声,王处长知道他把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这样豁达的年轻人,不仅他自己,就连他见过县里的领导都比不上。
袁呈序副县长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吗喽,热带雨林的那种。
王处长趁此时机,把话题深入:“沧澜啊,县里的领导似乎对你很熟悉,那个袁呈序袁副县长对你很关注啊,你认识不?”
赵沧澜的笑容慢慢收敛,万万不能忽笑忽停,这样变脸太快,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他缓缓抽了一口烟,明白王处长这是给他暗示,笑道:
“袁副县长啊,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县电视台,县报天天露脸,头条刘亦菲都抢不过他,我想躲着他都不行。”
见赵沧澜的玩笑开的没完没了,王处长佯装不悦道:“别给我打马虎眼,说正事呢,袁副县长是这次军转小组组长。”
尽管王处长言辞含蓄,没有点破,但赵沧澜也听懂了话中之意。
果然是袁安这个小王八蛋搞的鬼,让袁呈序这个老匹夫,在他的工作分配中搞了小动作。
既然王处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掩饰,就显得自己太不上道了。
“王处长,那什么袁副县长,我真不认识,但我跟他的儿子袁安,有些交情,他是我高中同学。”
赵沧澜点破不说破,以王处长在官场上经验,肯定能领悟其中的深意。
官场上的事,不能说得太透,要是给人留下把柄,将来恐怕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在官场上,利益恒久远,朋友永难存。
赵沧澜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做人须得有些城府,不能做傻白甜。
王处长立马顿悟,心下暗忖:
原来如此,向来听说袁安向来仗势欺人。
按照赵沧澜的性格,相必两人不对付,有了嫌隙。
袁安利用老子的权力,打击报复赵沧澜。
我说怎么一个县领导,对一个小小的军转干部那么在意,原来有这层恩怨在里面。
袁呈序这等做派,太丢分儿了!
听说袁呈序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得罪了袁呈序,看来赵沧澜只能呆在乡镇,永世不得翻身了,只可惜了这个上等人才。
王处长气得把烟屁股都咬烂了,心下暗骂:“袁呈序这个老匹夫,以权谋私,年轻人的恩怨自有年轻人的解决方式,你护犊子也不是怎么个护法,太卑鄙了。”
不觉想起,自己在军转会议上顶撞过袁呈序,大热的天,不觉浑身打了个寒颤。
这老匹夫,估计要把自己跟赵沧澜归为一个阵营了,想自己的官途也到尽头了。
那天随便找个理由,把我贬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我就完了。
王处长把烟屁股摁到烟灰缸,揉了揉太阳穴,自己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他可不想退休之前还不得安生。
他越想越沮丧,唉,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双手在头上拍了拍。
赵沧澜发现王处长的异样,关切的问道:“王处长,身体不舒服吗?”
说着,一杯水递了上来。
这小子,确实懂事,有眼力,只可惜大好的前途,却被一个奸贼给葬送了。
“我没事。”
王处长强颜欢笑,说道:“沧澜啊,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好好在乡镇干吧。以你的能力和素质,只要努力,机会总会有的。”
赵沧澜知道他面临着什么,知道这只是王处长的安慰之言,笑道:“为人民服务,无论在哪都是一样的。”
王处长充满赏识的眼神看着赵沧澜,对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意外。
“你有这样的想法,最好不过,年轻人吃点苦,有挫折,并不可怕,就怕一蹶不振自暴自弃。”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好好干,将来发达了,不要把我这个老头忘了就行。”
……
赵沧澜回到家,果然不出所料,赵父还好,不说话,就一个劲儿抽闷烟。
赵母就不同了,一天到晚唉声叹气。
成日就巴望着儿子到大城市去,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老家。
不定时在赵沧澜耳边唠唠叨叨,说赵沧澜去找军转办找工作也不看黄历,不懂得挑个好日子。
她还拿老黄历来复盘,指着上面的日子,道:“你瞧瞧你瞧瞧,忌出行,忌求职,你偏偏就选这天去,你是要气死我?”
前段日子,听赵沧澜说工作分配到县机要局,老两口天天笑眯眯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看到一条狗都要打招呼,看到一只猪都觉得眉清目秀。
总之,心情好,什么都是好的。
现在,居然调到了江洲镇,江洲镇什么地方?
江洲镇在古城县角落旮沓,又偏远又贫困,要啥没啥,不说工资低了,能发工资就不错了。
说出来真是丢死人。
还指望着儿子升官发财,光耀门楣,这下好了,回来整天跟乡下这群文盲打交道,都二十六了,谁家好姑娘看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