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光阴犹如流水般悄然消逝。
随着今年的门内大比临近,玄天宗门内的气氛日益热闹如过节似得。
杂役院,一处烧火灶台前。
郑胜满脸汗水,为灶前的少年大厨拉风箱。
呼嚎!呼嚎!
这个曾经与林尘一度结伴走来玄天城的胖脸少年,此刻猛力的拉着风箱,偶尔间看着灶洞中炽热的柴火发呆。人生总归有诸多不顺心的事,通过考核进入玄天宗成为了一名杂役弟子,郑胜感到了人生的艰苦难熬。
半年来,他在杂役院咬牙坚挺着,坚定着,就为了在这里苦熬下去。人生怎能没有企盼?他渴望老天爷有一日能钟情于他,赐予他一个一飞冲天的奇遇。
可是,这半年来,他并没有获得任何机缘。事实上,这里的大多数杂役弟子都没遇过机缘,机缘太难得了,可就是没有幸运的女神看中他们。
半年来,许多杂役弟子忍受不住山上的寂寞,下山离开了,他们走了,一去不复还。
那时,他看到王执事站在黄昏落日前望着他们离去怔怔然,自言自语叹息道:
“人这一生啊就在于走狗屎运,若是能遇到奇遇或贵人,这日子真的不一样了。”
郑胜似乎从王执事沧桑的脸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那时候,他默默的握住拳头,不发一言。他很想说曾经有个机会就在面前,他错过了,随波逐流了,本来当时他要是主动站起来为那个贵人多说一句善心话,不去同其他人一起嘲笑他。
那么,也许他现在已经是合格的外门弟子,或许成了那个天才的兄弟,吃香喝辣,想怎么练武就怎么练武。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他为什么要跟着人嘲笑林尘呢?
当然,第一个月,当他得知林尘成了精英弟子,却是个废物时,内心有点窃喜。不是他坏,而是人心复杂,当他知道自己得罪林尘,曾经笑话过他时,心底打着鼓,很是害怕。
所以,他知道林尘变成了废物,没几天就要跑来和他当邻居,他岂能不有点小小喜悦?
他甚至都准备好的言辞,就等着林尘穿上杂役弟子的衣服,跟着他去干活。
可是!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仅仅一个月,林尘以绝强的实力击败了所有人。他的地位不倒了!他的精英弟子身份稳了!他始终是那个让他巴结不已的贵公子!
可郑胜忽然觉得自己又错过了什么,他又错过了一个接近林尘的好机会。要是当时林尘被辱骂为林废物时,他胆子大些,站起来为林尘说一句公道话!
就算他被其他人冷视排斥,甚至被毒打一顿,可只要这件事传到林尘耳边。
想想看人家会不会高看他一眼?想想看这是不是一场机遇!
如今看来,他到底在做了什么?
林尘被周边同伴耻笑时,他跟着耻笑。林尘被辱骂为废物时,他非但没有站起说句公道话,反而不想谈他曾经认识林尘,因为怯懦与厌恶远离他。
郑胜推着风箱,不禁苦笑起来。
这人的一生啊,总会遇到许多选择,他终究只是个随波逐流的小人物,见不到爬上台的一天。也许他选择错了,也许他只能当个默默无闻的庸碌之人。
………………
………………
玄天宗山下,玄天城。
杨家老祖杨英勇已经来玄天城两个月之久了,他来此是为了看看那个叫林尘的少年是什么人。只是杨家虽然有不少关系,这些日子仍然没见到林尘。
听玄天宗弟子说,林尘已经好久没出现了,也许早就失踪了,不必等了,杨沉香是林尘害死的,他是刽子手,事后穆南烟惩罚了他,或许在那个地方受罪。
杨家主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穆峰主曾欠杨家老祖一个旧情,她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记名弟子?准是她为了掩盖林尘的恶名,故意主动担责。
听说,林尘是个俊俏小白脸,很受穆峰主宠爱!事情的经过应该是如此。
可杨家老祖不认为这位玄天宗弟子的话有道理,他感受到了这人话语中的恶意,似有挑拨离间之意!重要的是穆峰主虽然欠他一个人情,却也是过去的事,若是杨沉香真的犯了他猜测的那件事,穆峰主未必饶了她。
不管如何,杨家老祖始终在玄天城等候,不论是处罚还是闭关,他不相信一名精英弟子无故失踪。尤其是第八峰向来不收人,今年却收了男弟子林尘,由此可见,其中必有文章隐秘!
他等啊等,等到杨家人不耐烦,等到快要到玄天宗门内大比时——
他打听到林尘出关了!
他立即不顾杨家人反对,联系其他玄天宗弟子,想要与林尘见一面。这个过程自然比较波折,好在有人看在好处上,勉为其难的将此事传达给第八峰的林尘。
林尘知道这个消息后,百忙中抽出时间与这个杨家老祖约见一面。
今日,杨家老祖谁也没带,独自一人跟随那位领头的弟子去玄天宗外的接待院落见林尘。
接待院离玄天宗不远,就在山脚下,这里同样是香客聚集地,有一座庙宇供奉着人族各大强者的神像。
杨家老祖在接待院的一处别院等了有一个时辰,以为林尘不会来了之际。一个黑衣少年脚踩着木屐,从山上悠悠下来,扫了眼,看到了他,似乎斟酌了下话语,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令他面色一变的问责之言:
“你就是杨家老祖?你可知你杨家的好闺女杨沉香小姐,故意散播恶言中伤我,令我一度被玄天宗上下嘲笑个半死,误以为我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这也就罢了。可是你们知晓,这精英弟子身份是秦宗主亲自赐予我,他要是收回便是砸他的脸面。他要是真的收回,我的下场……这位杨家老祖你觉得我的下场是什么样?”
黑衣少年的话每个词都很清晰,按照眼前的态度,这人跑来见他就是来问责,叱责杨家该负什么责任!
如果是杨家主听到这些话,说不定就大吵大闹,反问杨沉香死了,他该当何罪!
可是这位杨家老祖杨英勇是个阅历深厚的老江湖。他起先听到此事时,心情吃惊不已,先前他已经有所猜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果然是杨沉香害人在先,最后死在了自己的愚蠢与嫉妒上。
这几个月,杨英勇早就打听到了林尘的所有消息,他很清楚林尘这个从偏僻城镇来的少年没有一点背景人脉,之所以被收为徒弟,乃是其天赋异禀。
现在一听林尘当面所言,他就知道杨沉香犯的错,她乃是千金小姐,哪会看得起一个卑贱出身的少年人。
听到黑衣少年当面质问他,他先是觉得此事麻烦大了,搞不好会与这位前途无量的精英弟子闹翻,杨家与其成为敌人!可很快,他就感到了蹊跷,倘若真如此,这个少年何必见他一面,不怕他当面斩首?
也就是说,此子过来有着自己的目的,可能…………
杨英勇不动怒色,低三下四的道歉道:“此事乃是我杨家的错!我等没有料到杨沉香会犯如此大错!每个家族都有不肖子弟,她得罪了公子您,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死了也是她太蠢了!我杨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恼怒林公子。”
“嗯,很好。你们杨家人很理智,没有继续在这条死路上越走越远,不然最终死的可能不是我,而是你们。不过,你们杨家培养了这么恶心的女人,害我很惨,你们打算怎么赔偿我?”林尘说出了见面的真实意图。他不是贪财,而是为了武道!
练武没资源,怎么办?不找仇家要钱,难道靠空想吗?
听到他的话,杨英勇心中就松了口气,他就猜到林尘来见他的目的,果然为了钱财。林尘这个少年人,没背景又没资源,想要练武有成,就得到处捞钱。
这样看来,这个少年一点也不坏。他不会因一件小事仇恨杨家。
“我杨家一定会好好赔偿林公子,明日我就派人将赔偿钱财送上门来,这是我杨家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名单,您可以看看。” 杨英勇低眉顺眼,语气很诚恳道。
他的实力可不低,作为杨家老祖,怎么说也是一位真人。但在林尘这个新人弟子前,表现的恭恭敬敬,并未因为自己强大的实力表现的不耐烦。
“很好!你们杨家已经准备了赔偿金?看来,你们杨家心中有数,知道是你们错了,而非我。想想也是,我就是个靠着天赋吃饭的普通平民少年,哪可能与你们这些世家家族为大敌?”林尘有点惊讶,用着略有些自嘲的语气说道。
“林公子,我杨家与其他家族不同,讲的是以和为贵,您前途无量,我们杨家怎么会对付您?此事公道,天在看,我们错了,就该好好自罚!” 杨英勇拍着马屁道。
林尘点点头,本来是来问罪,现在见杨家很好说话,他也没了兴致,道:“就这么着,把礼物带上,杨沉香也死了,今后我和你们一笔勾销。”
“林公子且慢行!此乃我杨家店铺的至尊玉卡,您今后在我杨家买卖东西,可以打半折!”
“什么东西都是半折?”林尘回过身饶有兴趣道。
“对,只要是我杨家店铺的任何商货,都能打半折!” 杨英勇肯定道。
林尘从他手中拿过了至尊玉卡放进兜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杨英勇望着林尘的背影,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此事虽是坏事,却也是个机会。若是能借此结交林尘,对杨家的好处可谓太大。
杨英勇有一双识人的慧眼,他有预感这位林公子未来绝对了不得!
就如同当年,他与还年轻的穆南烟结了善缘。可惜,穆南烟出身不凡,无需帮助,与杨家的缘分较为浅薄。
可这位林公子啥都缺,要关系没关系,要手下没手下,要资源没资源,这就是个难得的切入机会!若是能在他尚未发达前帮助了他,杨家也许会因他一起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