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易尽量温和地说:“曹公公多虑了,只要你老实待着营帐里,不乱说话,没人会杀你的。”
“真的有人要杀我,威远侯可不能不管呐!”
曹公公说着,又往他这边爬,似乎还想抱他的腿。
他连忙说:“行行行,我这就加派人手保护你。”
宁易拍了拍手。
韩正走了进来。
宁易很严肃地对韩正说:“多给曹公公安排护卫,公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韩正大声回道:“大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好好‘保护’曹公公。”
曹公公看着韩正,听着这耳熟的声音,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又冲过来抱住宁易的腿:“威远侯,咱家就是个传话的,不是咱家叫您回的,您可不能害咱家呀!”
“哦!”宁易盯着他的眼睛问:“那是谁叫我回的?”
曹公公眼珠子乱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说:“是陛下!”
宁易叹了口气。
这家伙是不会说实话的。
可自己又不能真的杀了他。
他挥了挥手。
韩正上前来,又像拎小鸡似的,把曹公公拎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里,曹公公老实多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宁易也没理他,依然带着大军朝平城进发。
两天后,大军终于来到平城之下。
但与此同时,兵部的文书也追到了这里。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调令。
在调宁易回京的同时,任命杜延昌为假职大总管,暂时统领大军。
沈越把其他人都赶出了大帐,然后极其认真地说:“大将军必须回了!”
见他拧眉不说话,沈越劝道:
“你不明白朝中的规矩。”
“你偶尔抗旨不遵,朝中大臣不仅不会怪你,反而会觉得你有骨气。”
“可如果你不服从兵部正常的调令,那即使你平定了北梁,满朝文武也都会与你为敌。”
宁易很不甘心:“可这平城怎么办?只要再有三天,我就能拿下……”
沈越厉声打断他:“一天都不行!”
这些天来,这位堂舅哥对他越来越恭敬了。
但此刻,沈越重新变得声色俱厉。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又小声对宁易说:“眼下朝中形势不明,留着北梁,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宁易看了沈越一眼。
他明白堂舅哥的意思。
不就是养寇自重么?
留着北梁杵在这里,朝廷还指望自己平定北梁,所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堂舅哥没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这不是平常的权力倾轧,而是叛乱。
跟皇位比起来,区区北梁算什么?
不过,堂舅哥有一点说得没错。
如果他不遵调令,滞留北梁。
就算他最后平定了叛乱,恐怕也会满朝皆敌,再也无法掌握兵权。
因为谁也无法忍受一个桀骜不驯,不听调令的武将。
这样的武将对朝廷太危险了。
“行!我听你的!”宁易最后无奈地说:“我明天就回!”
但在回京之前,他要把这里的事情都安排清楚。
他将众人再次叫进来,告诉他们,自己明天一早就走。
“我走之后,所有人都得听从杜总管安排,不得自作主张。”
众人纷纷领命。
他又转向杜延昌:“大军先退回到冯邑休整,一切等我回来后再说。”
杜延昌恭声道:“遵命!”
其实,宁易此时已不再是这支军队名义上的统帅,但他却依然坐在帅案后发号施令。
众人也都觉得理所当然。
入夜之后,窦怀仁悄悄找了过来。
“大将军,如果京城情况不对,请一定要派个人送信回来。到时,我左武卫全军回师,以左武卫如今的战斗力,京城无人可挡。”
他告诉宁易,郑克庄和王庆珪已经私下里找过他了。
两人向他郑重表态,关键时刻,左武卫左右两军肯定和中军并肩作战,绝不辜负大将军。
宁易笑道:“你们多虑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而且,我不是安排褚景崇跟着我回了么?”
他交待褚景崇,让他挑出两千精锐骑兵,一骑双马,带够粮食,隔天再出发。
到时在京城外会合。
正是这个安排把众人吓坏了。
这说明大将军认为京城有危险。
而大将军的洞察力……
反正之前基本没有失误过。
宁易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窦怀仁劝走。
窦怀仁刚走,杜延昌也悄悄摸了过来。
他是代表平晋卫三军而来的。
“大将军,如果京城事不可为,请速速退回此地。”
他靠近宁易,用极低的声音说:“到时我们攻破平城,据北梁旧地而守,以左武、平晋两卫之力,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宁易心中感动。
他这是劝自己取北梁而代之,退可割据一地,进可与大楚逐鹿天下。
但这想法看起来很美妙,但实际上却不可行。
北梁地狭民寡,能苟存至今,全靠突竭斯人的庇护。
可他宁易怎么会做突竭斯人的狗呢?
而且他的手上沾满了突竭斯人的鲜血,想做狗人家都不一定会答应。
此外,左武卫将士们的妻儿老小,可全都在京城或京城附近。
他要真造反,左武卫恐怕没几个人会跟他一路走到黑。
“杜总管,你的情义我永远铭记,但真的不至于!”
他又是好说歹说,才把杜延昌劝走。
杜延昌走了没一会,樊川又来了。
“京城是不是有危险?”樊川直截了当地问。
他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樊川又说:“你说过的,会当我是兄弟,可不许骗我。”
他只能说实话:“京城有人作乱,可能有些凶险,不过问题不大。”
樊川点点头:“我相信你!不过万一有事,记得叫上我。反正我这一旅人,跟着你造反都没问题。”
“不至于……”
“刚才这句话,是我跟你说的。还有一句话,田司马让我带给你。”
“哦!什么话?”
“有需要燕山卫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田进文能做了燕山卫的主?
他正想着,樊川又说:“不过,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你救救陆大提督。”
樊川坐到他身边,叹气道:
“来这里之前,兵部的人找我核实当日野马滩的事情。”
“那时大提督执意冒进,我磕头阻拦他,这是全军都看到了的。”
“我没法抵赖,只能实话实说。”
“还有以前的好多破事,都被兵部翻了出来,估计大提督这次悬了。”
这事宁易知道。
兵部的人也找他了解过情况。
这事的根子,还在于陆洽跟太子有牵连。
可虽然这个大家都知道,但却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刘尚奇这段时间又急于在皇帝面前表现,便开始给陆洽罗织其他罪名。
陆洽人确实不错,对自己也很照顾。
等这次平叛之后,自己在皇帝面前提一提。
皇帝应该会给这个面子的。
宁易点头答应下来:“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帮陆提督想办法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宁易又是好说歹说,才把樊川劝走。
还好,樊川走后,再无人过来。
他安心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韩正、杨豆及几名亲卫,随曹公公踏上了回京的路。
八天后,他在离京城二十里的鸡鸣驿,遇到了谢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