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筱顿时就懵了,目光直直地盯着陆子鹤的喉结上。
半晌,才蹦出一句,“对不起。”
男人抬起食指,指尖极轻极慢地划过她娇俏的鼻梁,“没事吧?”
云筱的大脑瞬间被捕获,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囫囵话都说不出,只能猛地摇了摇头,随即垂下头,不敢看对方。
陆子鹤的轻笑声从头顶落下来,云筱觉得自己傻极了。
两人这样的亲密,也就止于此。
在那之后,云筱很少在美术馆见到陆子鹤,确切地说,是见过,但没说话。
有一次演练的时候,陆子鹤来巡查,远远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多交流。
展览在即,云筱也没空去想这些,只是自己的办公桌上,偶尔多了一杯奶茶,或者多了一个靠垫。
莫名,云筱心里就觉得那是陆子鹤送的,收到新玩意,就给他发照片。
对方每次都回一个ok的手势。
ok什么?是知道了,还是默认是他送的?
云筱哭笑不得,但还是乖乖吃喝用了他送的东西。
这次展品重量级,美术馆做的宣传并不热烈,毕竟经费有限,但网友们都是自来水,在线反馈特别好。
云筱担心到时候会有情况出现,提出了客流压力测试的建议。
主任觉得可行,立刻上报通过。
跟于连时沟通了安保方案,做了调整,加增了换班人手。
压力测试一共三天,体验票几乎在开售的一瞬间抢没。
云筱还是第一次承接这么大的项目,头一天晚上再三复盘,还是不放心,干脆半夜回了办公室,打算在这凑合一夜。
到门口的时候,保安大哥看到云筱立刻笑了,“小云老师,你也来了?”
云筱脑袋里正在想第二天压力测试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保安话里有话,客气地打了招呼就进了馆。
她先去了主展馆,那里放着这次的主展品,国际顶级大师耶迪的临终之作《颓满》,画幅不大,只有一尺见方,内容却十分饱满。
这是云筱非常喜欢的一幅作品。
昨天画作到美术馆的时候,云筱也只是很匆忙地看了一眼。
之前看过仿制品,一比一,云筱已经惊叹给过耶迪的艺术造诣,看到真作的时候,云筱还是被震撼到。
带着一点私心,她也想在没人的情况下,独自欣赏一下。
走到主馆的时候,安保公司的人就站在门口,左右各一个,像门神。
“云老师,这么晚还来视察?”其中一个跟云筱见过好几次,自来熟。
“是,不放心,来看看。”云筱说。
两人对视一眼,讳莫如深地笑笑。
云筱纳闷,走进去的时候,突然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陆子鹤竟然在。
他正站在画作的玻璃展示箱前,似是在欣赏画作。
云筱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看背影不一动不动,倒是看得很认真。
怕惊扰他,云筱放轻了声音说:“你也喜欢这幅画?”
陆子鹤的身形一顿,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云筱。
云筱愣住,她竟然在陆子鹤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怎么说呢?
她和陆子鹤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看过他很多表情。
有阴狠的,有混不吝的,戏谑嘲笑,甚至孩子气的。
但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像是悲伤。
她一直知道陆子鹤的经历,已经非常复杂,他也有一层厚厚的外壳。
她很理解,因为她也是。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流露脆弱的一面。
可陆子鹤竟然在一幅画面前,悲伤起来。
“你没事吧?”云筱第一反应是担心,她上前扶住陆子鹤的手臂,安慰地拍了拍。
下一秒,男人直接将她搂紧怀里,他的力气很大,云筱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摁进身体里一样。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云筱两只手无措地垂着。
“抱我。”陆子鹤声音有些沙哑,透着疲惫和无奈。
他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云筱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搂住他的后腰。
陆子鹤的手再次收紧,仿佛担心云筱下一秒就消失一样。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抱着,许久,陆子鹤平复了情绪,松开云筱,拉着她转身出了展厅。
云筱想说,她还没看画呢。
可是陆子鹤根本没给她机会,她只能匆匆瞥了一眼画作,确认展示箱完好无损,欣赏呢,只能作罢。
陆子鹤腿长步子急,云筱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他拉着云筱到了下一层的露台之上,半夜里风凉得刀人,云筱一出去,就缩了缩脖子。
陆子鹤斜睨了她一眼,脱下自己的西装给她披上。
西装带着他的体温,瞬间抚平了云筱的寒意。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云筱刻意避开直接讨论那幅画。
显然今晚陆子鹤的异常,跟那幅画有关。
也许是有什么不愿意提起的回忆。
云筱看不透陆子鹤,他心里有秘密。
但每个人都有,她也是,没必要非要剖开对方的心坎看。
陆子鹤没有马上回答,转身,从云筱身上的西装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两人近在咫尺,即便在夜色中,云筱也能感受到陆子鹤有些颓丧的情绪。
“介意吗?”陆子鹤的话,将云筱拉回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是烦躁地想抽烟,但因为担心云筱不喜欢,还是算了。
云筱突然觉得陆子鹤今晚不太一样,摇摇头,“不介意。”
陆子鹤微微颔首,目光看向远方,熟练地轻磕烟盒,一支烟跳出来,他叼住,啪嗒,打火机的火光照亮他的脸,没什么表情。
一支烟快要抽完的时候,陆子鹤突然说:“我妈很喜欢画画。”
冷不丁的一句,还是关于他妈妈的事,让云筱有点懵。
她茫然地看向陆子鹤,借着月光和路灯的光,她竟然看到陆子鹤脸上有几分温柔。
两人很少说过家里的事,云筱也只说母亲为什么丧生。
他们之间好像很墨迹,从不说这些。他俩就好像总是悬浮在空中一样,没办法回到生活中。
如今陆子鹤竟然主动提起这种日常话题。
云筱一向不擅长这种类型的社交辞令,搜肠刮肚,说出一句,“那她现在还画吗?”
陆子鹤的脸色沉了几分,语气也跟着淡下来,“不知道,十几年没见过了。谁知道还活着吗。”
云筱,“……”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