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愣。
她这话不过是随口说说。
先不说傅鸣玉本就斗不过她,就算傅鸣玉真的想对她动手,傅融也不会允许。
可看着眼前这位江二公子认真的神色,王氏直觉他当真了。
她一时间竟不敢吱声,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傅融。
傅融将王氏拉到自己身后,看傅鸣玉的眼神愈发不耐:“鸣玉,来江家之前,你继母还可怜你在外头吃了两年的苦,回燕州的时候要将你一块带回去,如今她已经给你道歉了,你见好就收,都是一家人,别闹得太难看。”
傅鸣玉定定地看着傅融,他对王氏的维护,对自己的不耐烦,还有不分青红皂白选择相信王氏的种种做派……
她不由得想起两年前,自己被王氏用五两银子卖给人牙子的场景。
当时她被抬到马车上,透过车帘缝隙看着王氏在人牙子给出的卖身契上签了字,以“母亲”的身份将她这个“女儿”卖掉。
她中了迷药,浑身发软动不了分毫,神智却是清醒的,她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卖掉,清醒地看着王氏喜滋滋地收了五两银子,清醒地看着马车驶离傅家。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此刻再次回到她身上。
只是跟两年前只能无助哭泣,盼着父亲能来救她回家的女孩不同,现在她有了退路。
傅鸣玉没有跟傅融争辩,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纸,递给傅融。
王氏在看到那张羊皮纸时,脸色瞬间变了。
旁人也许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却很清楚。
那是傅鸣玉的卖身契,当初是她以傅鸣玉母亲的身份亲手签下的。
两年前将傅鸣玉卖给人牙子时,她特意选了庆都来的人牙子,打的就是让傅鸣玉有去无回的主意。
被卖给人牙子的女子,要么入青楼为妓,要么到大户人家为奴,要么被卖到偏远的山旮旯,嫁给老光棍为妻。
无论傅鸣玉的下场是哪一种,她能平安回到燕州,再见到傅融的可能性都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因为笃定傅鸣玉不可能再活着见到傅融,王氏才敢肆无忌惮在卖身契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眼看傅融伸手接过羊皮纸就要打开,王氏情急之下伸手就要去抢那卖身契。
只要毁了卖身契,傅鸣玉就没有证据证明两年前是自己将她卖掉的!
但王氏的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羊皮纸,就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抓握住手腕。
王氏连忙回头,江颂宜正似笑非笑看着她,不动声色将她往旁边一拽,语气却温和无害:“傅夫人,傅掌柜还没看呢,你急什么?”
江颂宜手劲极大,王氏险些被拽得一个踉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傅融已经展开羊皮纸,一目十行看完卖身契。
在看到卖身契下方签下的王氏名字,傅融愣住了。
王氏嫁给他之前是官家女,父亲是燕州地界上一个八品小官,王氏是读过书的,写得一手好字。
但王氏父亲因为贪污受贿被革职入狱,家中没落之后,王氏才嫁给傅融。
跟王氏成亲七年,傅融认得出来她的字迹。
卖身契下方的“王茹”二字,确实是王氏签下的。
女儿没有说谎!
意识到这一点,傅融扭头看向王氏,拿着羊皮纸的手在微微发抖。
“是你干的?”傅融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你为何要卖了鸣玉?”
王氏连忙争辩道:“老爷,冤枉啊!我没有……”
傅鸣玉淡淡开口,打断王氏的话:“你若是不认,我可以带你们去庆都找当初买下我的人牙子,他可以替我作证。”
这句话将王氏准备倒打一耙,说卖身契是傅鸣玉伪造的说辞堵了个严严实实。
王氏脸色苍白,看向傅融的眼神满是心虚和慌乱。
她知道,铁证如山,傅融肯定饶不了她。
王氏的反应摆在那里,傅融哪还会看不出真相。
他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一直以来信任的人和事都被颠覆,他一边愤怒于王氏的欺骗,一边又后悔自己糊涂,让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傅融将羊皮纸摔在王氏脸上,嘶哑着声音怒道,“若不是因为你,鸣玉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
“老爷,我……我……”王氏慌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连忙跪下,“老爷,我知道错了,我一时糊涂……”
旁边偎依着王氏的傅弘虽然看不懂大人之间出了什么事,但他能感觉得到娘亲的慌乱和惊恐。
他突然松开牵着王氏的手,冲到站在江怀川旁边的傅鸣玉跟前,抬脚就往她身上踹。
“小贱人!你怎么还不死!你赶紧下地狱去陪你那个短命的贱人娘!别待在家里抢我的家产!”
这么恶毒的话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江怀川反应过来,一把拎起傅弘,往他屁股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傅弘挨了打,“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娘!救我!娘救我!”
王氏赶紧冲上去,将傅弘从江怀川手中抢下来,紧紧抱在怀里,母子俩哭作一团。
傅融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俩,脸色铁青,他走到两人跟前,将傅弘从王氏手中扯了出来,厉声道:“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傅弘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严厉的爹爹,吓得哇哇大哭。
“不许哭,回答我的话!”傅融吼道。
傅弘被吓得一噎,顿时不敢哭了。
王氏见状,扑过来撕扯着傅融:“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呀,弘儿只是个孩子……”
“你闭嘴!!!”傅融一脚将她踹开,“他只是个孩子,没人教他,他会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吗?”
王氏被踹倒在地,捂着心口,满脸惊惧。
傅融缓和了声音,看着儿子道:“弘儿,来,告诉爹,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傅弘咬着下唇,犹豫着摇摇头。
“不肯说?”
“不是……没人教我。”傅弘怯声说,“是、是我听娘说过,我自己学的。”
王氏:“……”
傅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