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从江州退兵后,王敦立即派出使者前往彭泽传令。当天夜里,使者抵达彭泽。直到这时,赵诱和褚敦才得知周玘已退,都忍不住埋怨他不地道,走了也不吱一声。
但埋怨归埋怨,能不能全身而退只能靠自己了,听王敦的意思,他也不准备派兵接应。王敦还让使者私下告诉赵诱,务必让褚敦殿后,自己麾下绝不能再有伤亡。
于是,在商议第二天的突围计划时,赵诱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道:“伯诚(褚敦字),明天突围时,司马遹和司马乂一定会派重兵拦截,我麾下的骑兵比你多些,就让我来充当前锋吧。这样,你的压力也能少一些。”
褚敦愣了一下,你当我是傻子呢?我麾下有将近一半是步兵,你若在前面突围,我的步兵肯定走不了,便强压怒火道:“当此危难之时,怎能让元孙(赵诱字)独自充当前锋呢?我们还是一起撤吧,毕竟曾并肩战斗过,还是应该有难同当。”
“不,不。”赵诱连忙道:“其实,这也是王镇东的意思,说务必要保全你们庐江兵。”
好你个王敦,这是明摆着卖我们庐江兵啊,褚敦更加恼火,却又无能为力,便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那咱们明天突围时,一定不要隔得太远,以免给了司马乂可乘之机。”
“会的会的,都是友军嘛,必不会让伯诚有太大损失。”赵诱笑着点头道。
二月二十三一大早,赵诱和褚敦吃过早饭后,马上开始准备突围。由于司马乂和司马遹已经驻扎在彭泽以北处,赵诱和褚敦决定先向西突围再转而向北。
确定突围方向后,赵诱率先带领麾下的四千五百余骑兵出发,但在出发后,他根本就不管褚敦的死活,只顾着自己开溜,褚敦气得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回头看了一眼麾下的步兵,褚敦一脸沉痛道:“兄弟们,对不住了,如果你们不想突围,尽管投降吧,我绝不会说你们是主动投降的。”
两千多步兵面面相觑,全都沉默不语。说实话,在如今这世道,给谁当兵不是当,据说司马遹麾下士兵的待遇还极好呢,但关键是自己的家人都在庐江啊。就算褚敦真的遵守承诺,说他们都战死了或者被俘,虽然官府不会追究,家人又要如何生存呢?
褚敦长叹一口气,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便带着两千多骑兵去追赶赵诱,无论如何,抱团还是要安全一些的。
赵诱离开彭泽没多久,司马乂派出的斥候获悉了他们的动态,但当司马乂亲率郭默的武卫军追击时,赵诱和褚敦已经走远,只能回到彭泽。
看到司马乂等人后,那两千余庐江兵果然没有任何抵抗,直接向司马乂投降。不一会儿,司马遹也带着杜弢等人赶到彭泽,还亲自询问他们为何会落单。
领头的一位叫做叶欣的偏将非常气愤的一五一十道出真相,司马遹听完后,沉吟片刻道:“好,你们走吧,家人还在等着你们呢。”
叶欣愣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道:“你真的会放我们走?”
“当然,如果你们愿意主动留下,本宫也不拒绝。”司马遹微笑道。
叶欣犹豫半晌,最后诚恳道:“不瞒殿下,我们对殿下在湘州的所作所为也有所耳闻,甚至还颇为羡慕湘州兵,但我们毕竟是庐江人,家里还有父母亲人,不得不回去。”
“就是因为这个,本宫才放你们回去的,你们都是无辜的。”司马遹认真道。
叶欣扑通跪倒在地,哽咽道:“殿下大恩大德,小人铭记于心,也不会不明事理。他日若殿下想要夺取庐江,小人一定会从中协助。”其他士兵也都跪倒在地。
司马遹亲自将叶欣扶起,又对其他士兵道:“都起来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本宫只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和家人团聚。”
于是,司马遹不仅将他们放了,还让周访派出船只直接将他们送到江对岸。临走时,这些人对司马遹千恩万谢,司马遹又狠狠立了一波仁厚人设。
看着两千多庐江兵在周访的护送下消失在江心,司马乂感叹道:“殿下的攻心之计实在太妙了。久闻华令思对王敦颇不服气,王敦也一直在处心积虑的削弱他,殿下此番将庐江兵遣回,不仅能和华令思结个善缘,也能让王敦更加猜忌他,收复庐江指日可待。”
“知我者,十五叔也。”司马遹微笑道:“能够智取的,何必强攻呢?华令思为官口碑不错,对周士达也有知遇之恩,本宫何忍以武力相逼呢?希望他能看清形势吧。”
“那要不要让周士达派个人去舒县一趟呢?若能将其招揽,利莫大焉。”司马乂建议道。
庐江郡位于淮水以南,北面便是淮南郡,东面毗邻丹阳郡,控扼长江将近八百里,若能将华谭策反,进而掌控庐江,王敦必然寝食难安。
司马遹略想了想后道:“十五叔此言甚是,本宫先和士达聊一聊吧。”
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后,赵诱被迫停下来休整。不一会儿,褚敦也赶了过来,看到他麾下只有骑兵,赵诱带着调侃之意道:“伯诚壮士断腕,不愧是庐江名将啊。”
褚敦敢怒不敢言,也阴阳怪气道:“元孙过奖了,跟元孙比差远了。”
赵诱知道褚敦心中有气,并不以为意,然后一起回到石城。王敦见赵诱的损失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便没有多说什么,却将屎盆子扣在了祖逖身上,并上奏朝廷。
在上书中,王敦痛斥祖逖按兵不动,没有在武昌方向给司马遹施加压力,以至于功亏一篑。且不说朝廷会不会当真,至少给自己找了个无功而返的借口。
周玘和赵诱等人先后撤出江州,意味着王敦已经主动放弃了江州,但江洲一战也让司马遹见识了周玘的厉害,便决定暂不图谋扬州,毕竟江州新得,尚需要一段时间的稳固。
于是,司马遹再次兵分两路,让司马乂带领杜弢的武牙军和三千中坚军各回驻地,然后派出使者巡行各郡县,若有不服者便用武力讨平之。
至于司马遹,则和郭默一起沿着长江逆流而上。抵达柴桑后,司马遹直言不讳的表达了想要招揽华谭的意思,周访非常爽快的表示,这事儿就交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