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徐乐堇回了翊坤宫西偏殿,心有余悸的坐下,入画很有眼色的奉上一盏热茶。
眉头紧蹙,徐乐堇面露苦涩之色,瓮声轻语,“皇后娘娘崩逝之后,小呐喇庶妃是宫里头第一个得皇上册封的庶妃。”
“相比从前皇后娘娘,昭妃娘娘更为严苛一些。”
徐乐堇本想说,昭妃更嫉妒、心胸狭隘、心肠歹毒,但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转了个圈,变成了严苛。
莲芝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小主,这些话可不能乱说,昭妃娘娘是如今宫里头位份最高的,虽然养伤期间,宫权暂时分给了呐喇庶妃、李庶妃等,但、”
“昭妃娘娘今日敲打小呐喇庶妃,想来也是希望后宫祥和安宁,后宫上至妃嫔、下至宫女们,都安分守己,尽心伺候皇上。”
徐乐堇沉默不语,心中暗自感叹,今日之后,宫中只怕人人对昭妃,避之不及。
昭妃娘娘御下的手段,比起已逝的皇后赫舍里氏,更胜一筹,不愧是辅政大臣鳌拜义女,遏必隆侧室之女。
当年,以侧室所出的出身,在钮祜禄家一众年轻女孩子之中,脱颖而出,入宫陪王伴驾。
昭妃手段凌厉的敲打小呐喇庶妃,小呐喇庶妃回去延禧宫后,便邪风入体,缠绵病榻大半个月才稍稍好转。
等到康熙再次在御花园,见到小呐喇庶妃的时候,小呐喇庶妃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冰肌玉骨,鲜艳灵活了。
虽然容貌依旧是妃嫔中的翘楚,但是却失了灵气,更像一个木头美人。
腊月初三
徐乐堇一早在储秀宫向昭妃请安之后,回了翊坤宫便翘首以盼往西偏殿外张望着,等待着出嫁后,第一次以内务府徐家儿媳妇,她的堂嫂身份,入宫拜见她的迎春。
半个时辰后,迟迟未等来迎春。
徐乐堇面色凝重,心中有些焦急,张口欲吩咐小宫女菊香,去宫里打听打听,怎么到了这个时辰,迎春还未入宫,拜谢她这个旧主呢?
这时,入画面色慌乱,躬身进殿。“小主,大事不好了!迎春姑姑今日入宫,拜见小主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不慎冲撞了马佳庶妃。”
“马佳庶妃和腹中龙胎,虽然安然无恙,但是迎春姑姑、”
入画面露迟疑之色。
深呼了一口气,入画硬着头皮,道:“小主,马佳庶妃大怒,责罚迎春姑姑在御花园跪上两个时辰。”
“马佳庶妃,责罚迎春在御花园跪两个时辰?”
徐乐堇惊讶出声。
迎春入宫多年,从前又替康熙办事,做事沉稳,断然不会像小宫女那般,冒冒失失的冲撞马佳庶妃。
马佳庶妃今日之举,是冲着她来的啊?
难怪,前面几日,每每向昭妃娘娘请安,马佳庶妃总是阴阳怪气的挤兑她几句。
沉吟良久后,徐乐堇面露冷色,冷声对莲芝吩咐道,“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在处理前朝政务。莲芝,你速去乾清宫,向御前伺候的梁公公,禀明此事。”
“梁公公是御前红人,知道该怎么做。”
莲芝应了一声,快步出了西偏殿。
徐乐堇眼角余光望着远处低着头,满脸焦急、神色慌乱的菊香,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笑。
紧接着,徐乐堇轻声开口。“入画留下,菊香陪着我去御花园走走。今日是迎春嫁为人妇之后,第一次入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我理当去御花园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入画恭声应‘是’。
菊香压下心中的焦急,上前扶着徐乐堇出了翊坤宫,走在长街上,菊香神色恍惚,好几次都出神了。
一盏茶后,徐乐堇急匆匆的到了御花园。
目光望向御花园里,含苞待放的梅花,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徐乐堇柳眉轻蹙,“菊香吗,你去打听打听,马佳庶妃罚迎春跪在何处?”
“是,小主。”
菊香本就身在曹营心在汉,此刻得了徐乐堇的吩咐,面上更是不加思索,屈膝行了一礼,便匆匆的退了下去。
徐乐堇一个人站在寒风之中,一身月白色的宫装,融入漫天的寒冷之中,给人一种形单影只,冷冷清清,孤独之感。
一步一步的朝着御花园,妃嫔、宫人们常走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御花园里做事的宫女、太监,宫女、太监们屈身向徐乐堇行礼,望向徐乐堇的目光之中,掺杂着怜悯、无可奈何。
“跪好了,迎春姑姑、哦,现在应该称呼你徐家二少夫人了。别以为得了皇上赐婚,嫁了包衣人家做了正头娘子,便高人一等了。”
“你一个内务府采买进宫,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汉女,出身卑贱,翻了天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
不远处,传来清脆、尖利的声音。
徐乐堇循声望去,眸中冷笑盈盈,好一个仗势欺人的小宫女,欺负人竟然欺负到她身边出嫁的大宫女身上了。
迎春可不仅仅是她的大宫女,更是康熙的人。
压下心中滔天的愤怒,徐乐堇加快脚程,朝着迎春所跪的方向走去,冷声质问,“你在干什么?迎春犯了何错,天寒地冻的,要跪在风口之中,还要受你辱骂?”
“你是哪里当值的?你的主子是谁?”
声疾厉色的质问,小宫女身子哆嗦了一下。
随即,小宫女骄傲的挺着尚未发育完全的小胸脯,有恃无恐的望向徐乐堇,“回徐庶妃,奴婢是钟粹宫伺候马佳庶妃的欢喜。”
“徐家二少夫人今日入宫,冲撞了我家小主,我家小主责罚她跪两个时辰,奴婢奉命在此监督。奴婢并非欺辱徐家二少夫人,实在是徐家二少夫人,不服管教。”
迎春跪在冰冷的地上,钻心的寒意,从膝盖往上曼延。
眼眶微红,迎春望向徐乐堇,恭声开口,“小主,奴婢今日入宫,在御花园偶遇马佳庶妃,奴婢并未冲撞马佳庶妃、”
“马佳庶妃不分青红皂白,便责罚奴婢,奴婢冤枉啊!”
徐乐堇点了点头,眼神冷凝。
“你是我身边出去的,得皇上赐婚,婚配内务府徐家,行事沉稳,我自然是相信你没有冲撞马佳庶妃的。”
小宫女名唤欢喜,闻言嘟着嘴,眼里头带着刀子。
眼珠子滴溜一转,欢喜咋咋呼呼的开口,“徐庶妃的意思,是我家小主冤枉她了?我叫小主怀着龙胎,身份贵重,是将来的妃位娘娘,即便是冤枉她,又当如何呢?”
“徐庶妃,我家小主说了,你虽然运气好,福泽深厚,一举诞下三位皇嗣,但终究只是庶妃。皇上对你,不过是看在三位皇嗣的份上,爱屋及乌、面子情分而已。”
徐乐堇轻笑一声,眼角余光瞟向不远处,一抹明黄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