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愚者登台
彼时的伊滋塔纳还没有被铲上天，还没有卷进“伊滋塔气旋带”，在那个人类的通信出行还滞留在纸笔车马的时代，一位愚者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愚者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呢？
是因为教会的迫害，还是因为家族的暗杀，又或是仅仅因为背负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智慧，没人想深究他是因为什么死的，也没人会在意一个“愚者”的死活。
但我们不必担心，至少有人还愿意好生安葬他，至少还有人愿意为他准备一块墓碑，并刻上一段“墓志铭”。
卡利斯向前走去，带着他所有的记忆，回到了那片青草地。
他身着家族末尾继承人的衣服，走到那块洁白的大理石墓碑前。
一束花不知怎么出现在自己的手中，卡利斯就像融入了那段故事一样，将手中的“圣女白花”放在墓碑前。
“嗯，就知道你会来这里。”艾莉儿从卡利斯身后冒了出来。
时光荏苒，那两个总是约在后花园见面的小孩，已经长成大人，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见面了。
“嗯，给芬奇先生扫墓。”卡利斯看着金色头发的女孩，说道，“顺便缅怀一下这位跨时代的天才。”
“你呢？”卡利斯反问艾莉儿。
“我吗？刚刚处理完教会的工作，想出来放松放松。”艾莉儿活动活动肩膀，“才不是想来找你呢。”
卡利斯点着头，接受了艾莉儿的说辞。
卡利斯蹲了下来，擦了擦“芬奇先生”的墓碑，上面有一段卡利斯写的墓志铭，艾莉儿低下身夸卡利斯写的真好。
“有吗？”
“是真的呢。”
艾莉儿念诵那段卡利斯所写的“墓志铭”：“一颗星星坠落，在此处长眠；不必为我感到悲伤，因为我曾被众星拥簇。”
卡利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艾莉儿认了出来，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是，芬奇先生的笔记本，我们在整理芬奇先生遗物的时候，还以为它被烧毁在芬奇先生的板棚里了。”
卡利斯翻着“芬奇先生”的笔记，里面是一张张可以说是跨时代的机械设计图。
在拿到笔记本的时候，卡利斯才知道，芬奇不仅设计了能带人飞上天的飞行器，还有能将水力与风力转化储存起来的装置设计图。
“这个是芬奇先生有一次给我的，就在他葬身起火的板棚前一个周，他亲手交给我的。”
卡利斯说道，“芬奇先生告诉我，他可能来错了时代，这个时代不允许他这样的人拥有‘智慧’。”
“但他好像带着一股使命，将这个笔记本托付给我。”
卡利斯耸了耸肩摇摇头，“只不过我暂时无法理解，他所说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话题顿时有些沉重，艾莉儿岔开话题般地说起来：“说不定，芬奇先生是相信你，相信你能将笔记里的东西造出来，才会把笔记托付给你呢。”
卡利斯微微一愣，像是在问自己地问道：“相信......我吗？”
“嗯，一定是这样的。”艾莉儿堆满了笑容，想让卡利斯相信她的说法，“毕竟你已经造出来飞行器了嘛，我的大发明家。”
那架飞行器啊，卡利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艾莉儿居然还记得那架只能低空飞行，还只能在有风的天气放飞的小飞机。
“当然了，那必将是我第一次带你翻过你家的后花园，第一次带你偷偷跑出去时，放飞的飞机嘛。”
艾莉儿笑得很好看，在阳光底下，好看到令卡利斯愣神。
但艾莉儿话锋一转，“就是我记得飞机没飞多长时间，就掉下来坏掉了。”
卡利斯收好笔记本，和艾莉儿一起返回教堂，还给她解释起来：“当然了，为了准备那次出逃，我们可是特意挑了一个阳光明媚，一点风都没有的下午啊。”
艾莉儿也和卡利斯打趣起来：“我没忘哦，我还记得，那一天是我第一次逃了晚祷，和你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呢。”
互相揭露童年的糗事，卡利斯与艾莉儿并肩走在通向教堂的小路上，那座卡利斯无比熟悉的教堂，现在已经是艾莉儿名下的财产了。
果然是年岁渐长，正式接管宗教工作的圣女，决定担起责任的艾莉儿成为了教会的领导人，才结束了教会对“芬奇先生”的迫害。
只是芬奇先生还是死了，死在不知何人放的一把火里，艾莉儿刚刚处理完的工作，就是调查板棚失火的真相。
但结果嘛，艾莉儿在卡利斯面前隐瞒了“不尽人意”的调查结果，转而问起了卡利斯的情况：“怎么样，你家里人还是不怎么喜欢你吗？”
“他们不可能喜欢我的，只不过我成年了，有些话不便在我面前讲了。”
卡利斯倒是直言不讳，或者说他已经可以在艾莉儿面前不加掩饰地抱怨家里人了。
而被卡利斯隐瞒给艾莉儿的是，家族不再对卡利斯菲薄的真相，其实是因为艾莉儿本身。
艾莉儿接管了教会，成为教会的领导人，而当代圣女，与家族的卡利斯，走的有些近了。
这使得家族的人看到一种可能，一个可以让家族吸纳吞并教会的可能，所以他们隐藏起对卡利斯的厌恶，并放给他少的可怜的权力。
家族希望通过卡利斯联姻艾莉儿，逐步掌控教会，将家族的权力扩张到别的地区。
教会代表了对一种精神象征的信仰，这种精神象征太容易扩散了，这导致教会在被家族重视之前，就已经成为这块大陆上多个领域的宗教信仰。
教会统辖了基础的群众，所以只要能将艾莉儿拉入家族，那家族就能获得对各地区的绝对统治力。
家族最初的试探都被艾莉儿回绝了，她单方面地断绝了与家族的来往，可唯独留下了与卡利斯的联系。
几天前的晚上，艾莉儿还在焦头烂额地教会处理事务的时候，家族的代理人，也就是卡利斯的大哥，推开了卡利斯书房的大门。
“我拒绝你们的要挟。”
窗外电闪雷鸣，卡利斯在自己书房里，拒绝自己大哥的指示。
卡利斯不会用自己锁住自由的艾莉儿，只不过他的反抗，在他大哥眼中，跟玩闹没什么两样。
“就这么跟你说吧，卡利斯，你现在还能坐在那里，完全是因为你还是老爹的孩子。”
卡利斯的大哥拽着卡利斯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人前温文尔雅城府稳重的大哥，在卡利斯面前显露暴怒的人格。
“我完全可以将你赶出去，混在你最喜欢的流民里，别做个烦人精，卡利斯。”
大哥将卡利斯丢在地上，转身出门的时候，转过身恢复了那番文雅的姿态：“当然，你不愿意做，家族也有别的办法。”
卡利斯死盯着他的大哥，他知道那别的办法是什么。
“只不过当今的圣女会遭到怎样的迫害，你最喜欢的艾莉儿小姐最终的结局会怎样，我不好说。”
大哥走掉了，留下惊悚的威胁。
窗外雷声阵阵，刺激着卡利斯的神经。
家族里没人关心，也没人在意，没权力涉足家族事务的卡利斯，只是想和艾莉儿待在一起。
只是待在一起就好。
就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在教堂的小径上谈笑风生，岁月静好便是卡利斯最大的愿望。
艾莉儿就像暖阳，融化了冻在“严寒之地”的卡利斯，卡利斯几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你说我这样的人，能不能来你这里当牧师呢？”
“现在还想当牧师？那我可成为你老板了哦。”艾莉儿哈哈笑着，她没听出来卡利斯话里的意思。
“这样便好。”卡利斯暗自说道，但见艾莉儿突然快走两步，在卡利斯面前站定。
卡利斯一愣，对上了艾莉儿灼灼的目光：“怎......怎么了......”
艾莉儿深吸了一口气，像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说道：“你只是想和我在一起吗？卡利斯。”
没有使用“大发明家”或者“小少爷”这样的昵称，直呼卡利斯真名的艾莉儿，现在很认真。
卡利斯点点头，没有说话，孤僻塑造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无声的点头说明他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
回答问题的人已经做好被讨厌的准备了，但艾莉儿的一句话将他拉了回来：“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但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让我和你一起吧，一起去做那件更重要的事，卡利斯几乎是脱口而出，以至于他忘了当时到底是怎么说的来着。
艾莉儿笑了起来，在暖阳的映衬下，美得令人窒息。
卡利斯看到艾莉儿向他伸出手，就像回忆深处，翻上花墙的少女向少年的他伸出手那样，艾莉儿对卡利斯喊到：“来和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吧。”
一阵风吹起艾莉儿洁白的裙摆，金色的发缕与阳光依偎在一起。
女孩的笑靥，就此深深地刻进男孩的脑海里。
卡利斯像艾莉儿曾经做的那样，拉住她的手......
在卡利斯握住艾莉儿的手之前，周围的场景崩塌了，天空不是明净的蔚蓝，而是弥漫着黑烟的灰暗。
暮雨落下，淋湿了卡利斯披着白袍的肩头，知晓发生了什么的他，向前无限灰白的深空迈出一步。
落足接触坚实的地面，“伪神·卡利斯”回到了那里，回到了那座破败的教堂前，圣女处刑的现场。
雨水沿着巨大的结晶簇滑落，融进致命的天启能量，降水会激发天启能量的蔓延，很快这里会被天启能量淹没。
圣女处刑的现场空无一人，到处都是炸裂的结晶簇与崩坏到一半就炸开的怪物残躯，遍地巨兽的抓痕。
卡利斯向前走去，走向那块根本不可能遗忘的，故事终结之地。
踏上家族的中央干道，崩坏的结晶簇，倒塌的房屋，孩童的哭声交杂在一起，野兽的嘶吼显得更加恐怖了。
“伪神·卡利斯”看到了，仍是人类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正站在火海中，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艾莉儿的腹部被贯穿，已经失去了生机，她没有死于新教会对圣女的审判，也没有死在宗教战争里。
人类历史上第一位白金使，为保护将她绑上绞刑架的民众，死在天启生物的爪下。
过去的卡利斯抱着艾莉儿的尸体痛哭流涕，他的眼泪晕开了艾莉儿染在他身上的血。
而“伪神·卡利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稀疏的暮雨逐渐磅礴，转成暴雨雷鸣，伴随着伊滋塔气旋带的呼啸轰鸣，彻底崩坏。
一只天启生物从“伪神·卡利斯”的身后窜出，张开利爪朝身披白袍的男人挥下。
但天启生物的爪子被突然拦在空中的【数据删除】截断。
又一声神圣的钟声轰鸣，那只在他身后咆哮的天启生物身上被砸出一个大坑，半个上半身被直接轰穿。
“天启”为质询卡利斯而搭建的意识空间也直接破碎，卡利斯仍然待在“白夜神殿”里，哪都没有去。
“哎呀哎呀，这就是成为‘毁灭之人’的代价吗？”
卡利斯假装后怕地拍拍胸脯，“真是一不小心，就让那个家伙趁虚而入了呢。”
在卡利斯将“白夜”的尸体于【数据删除】的核心强制缝在自己身上后，“天启”的审讯就一刻未停过，一直在他内心的最深处诘问。
“一刻不停地诘问，不断加深我万念俱灰的念头。”
卡利斯玩味地笑着，问到不可能回答他的“天启”，“你就这么想要一个在世间活动的躯壳吗？”
卡利斯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而断裂的空间，拉开了一场大战的帷幕。
“空想·艾思”打开时空断层，带着“逐梦·阿吉娜”来到卡利斯所在的这片天启领域里。
阿吉娜手中的“雕刻家”绽放着光芒，阿吉娜喊道：“该清算一切了，卡利斯。”
“是这样没错，该清算一切了。”
卡利斯在最后都保持着那令人恨得牙痒痒的“嘲讽”姿态，半臂耀纹发出闪光，一圈红色的【数据删除】环绕在手腕处。
“伪神·卡利斯”拉开架势，单手指天，属于“白夜”的血色十二宫在天空构筑。
最终的决战，在一方无名的“天启领域”，正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