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子时,三川河倒卷如垂死的银龙。
沈黛星倚在幻桑神木的虬根上,腹中翻涌的灵力将树皮灼出焦痕。
顾玉渊徒手剖开冰封千万年的往生潭,墨色长发浸着血珠铺满水面:“夫人,再忍片刻…”
“你当年…降生时…也需要这般么?”
“不曾,为夫自三千轮转系统出现时便存在,无父无母。”
沈黛星抚着隆起的腹部,看见幻桑神树根系穿透冥宫穹顶,每片叶子都凝着顾玉渊的霜色灵力。
这是安胎结界碎裂的征兆。
“夫人莫怕。“顾玉渊的墨发铺满软榻,指尖凝出冰刃划过心口。
金红交织的血滴入银河瞬间,雪麒麟的银角突然爆出璀璨咒文,整条忘川的亡灵齐声诵起安魂谣。
沈黛星攥住他染血的袖口,玩笑道:“你这心头血,还真是取之不尽用之…”
剧痛炸裂的刹那,沈黛星看见婴孩指尖缠绕着红绳。
那孩子睁眼的瞬间,冥宫三十六重结界应声崩裂,顾玉渊取出的心头血,滴进婴孩眉心才不至于让其暴走。
“叫他顾昀。“沈黛星昏厥前攥着夫君手腕,“昀者…日光也…”
过了不久,冥界政务厅又乱作了一团。
顾澄抱着测灵罗盘满殿乱窜:“小殿下刚出生就吸干了冥界的灵力!”
溪淮的光屏疯狂闪烁警告,检测到超维度灵力波动。
三生石表面裂出蛛网纹,那孩子腕间缠绕的并非红绳,而是沈黛星当年散入人间的火灵息。
“唤我何事?”顾玉渊抱着襁褓踏月而来,婴孩揪着他的发丝作乱。
沈黛星瞥见夫君腕间未愈的咬痕,那是生产时她失控咬伤的印记。
雪麒麟突然叼来卷泛着黑雾的空白命簿。
当婴孩的泪珠砸在纸面,墨迹竟自行游走成判词:冥嗣顾昀,掌生死之隙,司爱恨之源。殁于…
沈黛星捏着测灵罗盘的手微微发抖,顾玉渊已用冰魄封住命簿:“吾的孩儿,无上尊贵,永世安宁,不由命定。”
命簿同测灵罗盘碎裂化作齑粉消散。
顾昀在抓周宴上烧了半座冥宫。
当他握着九幽冥火点燃顾玉渊的发丝时,前来观礼的孟婆笑得打翻了汤勺:“真不愧是冥界的小殿下,烧爹娘和烧寝殿的手法都别具一格。
顾昀三岁时,顾玉渊打算教他习剑。
“剑要稳,心要空。”顾玉渊握着儿子小手划过冰面,剑气却凝成糖葫芦形状。
三岁的顾昀嘟着嘴吹散冰晶:“爹爹说谎!昨夜你还用剑气给娘亲雕桃花簪呢!”
沈黛星藏在桃花树后的轻笑惊落积雪。
顾玉渊耳尖泛红,剑尖挑起雪堆埋住儿子:“再加练三个时辰。”
比他娘亲当初还要古灵精怪。
三岁孩童仰头啃着糖葫芦,奶声奶气问:“若我学不会,爹爹会把娘亲关进冰棺吗?”
沈黛星拎着食盒的手微微一抖,桃花酥饼滚落雪地。
顾玉渊确实将她锁在寒玉床,却并非为惩戒,而是她产后灵力一直不稳定,险些将小顾昀的魂魄震散。
暮色降临时,小顾昀用情丝缠住双亲手腕。
当顾玉渊与沈黛星通过丝线交融,整片桃花林瞬间开花结果。
顾昀啃着灵力催熟的桃子含糊道:“这样爹爹就不用半夜偷渡灵力给娘亲镇痛啦!”
沈黛星看着情丝久久不语。
顾昀五岁生辰那日,用情丝做了把古怪的琴。
当他在三生石弹响第一个音,正在办公的溪淮突然泪如雨下,牛头马面当众跳起了惊鸿舞,连雪麒麟都追着尾巴啃了几圈。
“此曲名凤求凰?”顾玉渊捏碎身旁的大石,看着儿子把情丝缠成蝴蝶结,“改日我命人给你从万千鬼魂中寻最好的音律先生。”
沈黛星正想去揪孩子耳朵,却被小顾昀用傀儡术定住:“我不要!娘亲说过,她用这首曲子成功让爹爹在三川河冻冰雕摆心形…”
冥主大人耳尖泛红,挥袖将母子俩卷进幻桑树洞。
当顾昀的灵力唤醒树芯记忆,三人才看清当年真相,顾玉渊确实冰封三川河,却是为封印沈黛星体内暴走的灵力。
顾昀七岁生辰那日,闯了大祸,轮回井突然喷出彩虹色糖浆。
他骑着雪麒麟撞破冥宫穹顶,将孟婆勺改成棒棒糖形状:“亡魂喝汤前吃糖,转世会更甜哦!”
冥界顿时大乱。
鬼差们举着“孟婆汤第二杯半价”的旗幡被亡魂追打,牛头马面为抢草莓味汤底大打出手。
溪淮的光屏弹出999+条投诉:冥界wiFi被改成‘顾昀最帅’密码!望乡台循环播放月亮代表我的心!
“顾昀!“沈黛星提着裙摆追进幻桑树洞,却见儿子正将父母的轮回记忆炼成电影胶片:“娘亲当年刺爹爹那剑好帅!能教我…唔!”
顾玉渊的冰牢术将小祸首倒吊在银河畔:“抄《冥律》三百遍。”
却在妻子转身时悄悄塞给儿子一包桃花酥糖。
后来,当三千世界的亡魂举着孟婆汤兑换券挤爆摊位时,沈黛星正被儿子锁在桃花林结界里。
“娘亲快选!”小顾昀叉着腰,脚下法阵流转如星河,“要爹爹用银河铺十里红妆重新求亲,还是让他穿喜鹊精玩偶服跳祈福舞?”
顾玉渊破开结界的瞬间,恰好听见沈黛星笑答:“不如让你爹把雪麒麟染成粉…”
话音未落,就被夫君抵在树洞,墨发与青丝缠着儿子恶作剧系上的红绳。
“顾昀!”冥主咬牙切齿的声音惊飞群鸟,“不许再玩傀儡丝!”
孩童嬉笑着跃上雪麒麟后背,将父母纠缠的身影拓印在漫天赤金雪中。
冥界通史更新,顾昀七岁独创姻缘傀儡术,冥主夫妇成为首对试验品。
“臭小子!”解开后的沈黛星拂袖卷走半数星砂,发间冰簪是夫君新雕的新月并蒂莲。
顾玉渊的灵气凝成摇椅,将妻子圈在怀中:“莫生气,明日我定好好收拾他。”
沈黛星一脸怀疑地看着他,都是他惯得!
随即,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他...”
“是不是觉得很像他?”顾玉渊自然知晓自家夫人的心思,“但他不是。昀儿前身本是那方世界真正的姻缘殿仙君。”
一家三口的身影倒映在轮回井中,井水温润如初,映着永世不散的赤金雪与银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