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瞎子摸了半天,把旁边的土豆抓出来一个大坑,也没摸到拄拐。
他这个拄拐,可是他的命根子。不仅可以当做他走路不方便的依仗,更是他的盲探棍子。
盲人走路,这个时代也没有导盲犬一类的,全靠一根棍子试探前边有没有坑坑洼洼的地方。
当然了,导盲犬就算这个时代也有,曾瞎子也买不起的。更何况他住的这个地方,不是沟沟坎坎,就是坡坡旁旁的,有啥都没用,该掉沟里还是得掉沟里。
大沟是无情的……一直用实力奉劝曾瞎子少出门。
虽然,黑夜对于曾瞎子来说,并不会和白天的时候,对他有太多影响。但是,黑天对周育仁有影响……
周育仁也没看见曾瞎子的导盲杖,他说道:“国臣大哥,你找那个棍呢吧,可能掉下边去了。别找了,明天天亮,我给你找到,送你家里去。”
曾瞎子摇摇头:“不行,我没那根棍,我找不到路,我容易掉大沟里……”
周育仁一脸茫然:有导盲杖,也没耽误你掉进来呀……
周育仁又说了一遍,明天白天帮曾瞎子找,但是曾瞎子就是不同意。
周育仁也不知道曾瞎子为什么这么执拗于非的找到那根导盲棍,不过不给他找到,他就不动弹。
周育仁无奈只好拿着手电四处看看,过了十来分钟,才在一处酸枣窝子里边,找到曾瞎子的那根竹子做的小木棍。
为什么说是竹子做的木棍呢,是因为本身这根棍子上头是一段家枣树的枣树木,下边绑着一小段竹子。
周育仁也不懂这个,把棍递给了曾瞎子,曾瞎子摸了摸,这才说道:“那咱们上去吧。”
有沟,自然也有上来的小路,周育仁和曾瞎子磕磕绊绊的折腾了十几分钟,才从沟下边上来。
从沟里上来的曾瞎子,叹了口气:“唉,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就算着了,今天命里有一个坎。果然应验了……”
曾瞎子能掐会算的,周育仁便写信以为真,便安慰的说道:“国臣大哥,这个坎过去了,以后就能一帆风顺了吧。”
曾瞎子摇摇头:“我算的时候,我今天有一个大坎,一个小坎。我不知道刚刚那个是小的还是大的……”
“没事,甭管是啥,先回家。”周育仁扶着曾瞎子往家里走去。
曾瞎子却说道:“不了不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于是曾瞎子就自己走了。
周育仁也打算回家,到了家门口,看见周春文和赵大鹅还在外边呢,便说道:“天挺冷的,回屋里呆着去。”
赵大鹅和周春文摇摇头,同时拒绝。
周春文指着远处:“爸,你看曾瞎子干啥去了?”
“回家了呗……嗯嗯?……”周育仁回头看过去,只见曾瞎子竟然又走错路了,走到了他家上边那家的李寡妇家门口了……
李寡妇家里有条大黄狗,成天撒着也不拴着,不过一向很老实的。
平时那条大黄狗有时候几天不见影子,有时候就趴到中间。
今天,那条大黄狗,就趴到中间了。
因为周育仁家里着火了,它就一直趴那咬,后来大伙走的时候,那狗反而害怕,一声不吭。
这会儿曾瞎子过去,他拿着棍子这么点来点去的,之后就点到黄狗身上了……
大黄狗一愣,随后张开嘴,对着曾瞎子的腿就咬了下去……
凄惨的叫声,在空寂的山里传来,让赵大鹅都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嘶……这黄狗平时我看可蔫巴了呀,今天怎么犯病了?”赵大鹅有点疑惑的问道。
周春文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赵大鹅虽然也是“外来户”,这破黄狗还经常看见她就过来咬她的架势,一开始赵大鹅也特别怕,后来黄狗每次过来,赵大鹅就停下来骂它,或者直接低头要捡石头要揍它,打了它几次,这黄狗在以后看见赵大鹅,也会咬两声,但是不会真咬人。
赵大鹅是知道,李寡妇家门口的这条狗,确实有问题。
还咬过人呢。
举人杖子的村长,还找过李寡妇几次,说:你这黄狗咬人呀……
李寡妇便说:咬人好呀,专门咬你们这种不要脸的老不死的……
之后村长就不敢上门问了。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举人杖子的村长七十多岁了,虽然也不一定是特别正派的人,但是他可不想让李寡妇给沾包了。
至于其他人,更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村长去说,都吃瘪了,其他人去说不得挨挠呀……
人家是真寡妇,人家的狗子咬人怎么了?咬的对……
谁让你去人家门口晃悠,不去人家门口晃悠,能挨咬?
这里一定就有人说,哎呀那黄狗不也出去溜达啥的吗?
那是真心不懂的外行人。
俗话说,狗仗人势。
这黄狗就特别特别狗仗人势,它是一条大型犬,还是个公狗,平时如果外边有味道,它就会很长时间不回家,但是一般天黑了,都回来。李寡妇也不怎么喂它,它还饿不死……
在路上,就比如赵大鹅来周育仁家,它一点动静没有。只有赵大鹅路过李寡妇门口,它才咬的。
就像那会儿,姚会计过来闹事,没路过那里,黄狗也就没咬姚会计。
刚刚众人人多过去,它也没敢有动静,早就夹着尾巴跑了。
这会儿,曾瞎子过来了。
黄狗来劲了……
(黄狗:特么的,是个人就想吓唬我?门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曾瞎子身体太差,还是李寡妇家的黄狗太厉害了。
曾瞎子瞬间被扑倒之后,黄狗就变本加厉的咬曾瞎子。
曾瞎子手里拿着那根棍子,就打黄狗。
黄狗反手一口就咬着曾瞎子的胳膊,一边咬一边拖……
曾瞎子疼得狼哭鬼叫……
几个人也听的心惊胆战。
赵大鹅弱弱的问道:“大姨父,你就干看热闹?”
周育仁皱眉:“我倒不想,不过刚刚曾瞎子说他命里今天有一大一小两个坎子呀。我正在琢磨,曾瞎子算命是真特么厉害呀!两个坎子都算出来了……前脚掉大沟里了,后脚出来就让黄狗给啃了……”
周春文也不禁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这老曾头就是牛逼呀。我从小就听他说,他会算命,我还琢磨呢,这算命的能不能给自己算命。都说医者难自医,卜者难自卜。这曾瞎子已经超越了这个范畴,奔着半仙体质进发了。”
东北这边有好多半仙,或者大仙。
这个体系还特别复杂,形成好多流派。有的被后边的称之为什么出马,有的又带一些巫神系统。
一般算命的准的,叫半仙。说自己被什么什么上身了一类的,自称大仙。
其实算命这个特别玄学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赵大鹅本身是无神论者,她更愿意接受的就是诸如那些年纪特别大的人,说的一些开导人的话的那种算命方式。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碰见烦心事了,找个人看看,听人开导几句。也许你明知道他是故意说好话的,但是你也会心情好一些。
这才是对这个行业更好的一个定义吧。
曾瞎子其实还算挺有名气的,前世的时候,赵大鹅记得老头赵廷绪病入膏肓的时候,赵铁生还找到曾瞎子算了一次呢。
这个里边说的这个坎,就略带玄学。
这个坎,其实是可以过得去,也可以过不去。
所以这个东西,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比如那次赵铁生找曾瞎子看的,就是老父亲赵廷绪的病情,能挺到什么时候。
曾瞎子给已经成了植物人,不吃不喝,脑死亡的赵廷绪,说了一个坎:你爸爸可能是过不去这个年了。
结果老头真没过去那个年。
当然了,曾瞎子不看真病……还劝慰人们,有病去医院,不要病急乱投医。
“不是……你们说,既然曾瞎子知道自己有两个坎,他为啥还出门呢?为了应验?”赵大鹅有一些不理解的问道。
在家里不就不会掉大沟里,也不会被狗咬了嘛?
周育仁摇摇头:“大鹅你不懂。有坎也得过。孙猴子还知道取经路上九九八十一难,不还是照样去取经?”
“倒是也有道理。”
“哎呀,大鹅呀!”周春文倒是对曾瞎子印象很好,她鄙视的说道:“你懂个啥,在家没准就是别的坎了。没准房子塌了,没准被雷劈了,没准吃个豆包噎死了,反正他要有这个命,他就是喝凉水都塞牙不是?出来的话,其实能躲一躲,就好了。在外边,顶多受点苦……”
赵大鹅倒吸一口凉气:“还顶多受一点点苦?老头都快被狗咬死了……”
经过赵大鹅这么一提醒,周育仁才想起来:对呀,先救人呀!不然曾瞎子就不是有坎了,那是有一劫了……
周育仁蹭蹭蹭跑过去,拿着铁锹,照着黄狗就拍了过去……
碰巧黄狗看见周育仁过来,还带着家伙,嗷的一嗓子,吓的撒腿就跑……
于是乎,周育仁这一铁锹,就拍在了曾瞎子的脸上……
曾瞎子直接就晕了过去……
赵大鹅远远的瞅着,都觉得肉疼:这曾瞎子今天真够倒霉的了,乍一出场,真的是“艳惊群芳”呀。
赵大鹅表示自己实在太困了,主要是没眼睛看曾瞎子的惨状,便拉着周春文回屋里去睡觉。
两个人到了屋里,先暖和了一下,看着睡的和死猪一样的周春红,陷入了沉思……
“大姐,你说要是有人来了,把我二姐给扛走了,她能知道不?”
周春文摇摇头:“够呛呀。全村都醒了,就她啥事没有。这样的人,一般活的岁数大呀,我就不行,我啥都操心。”
赵大鹅嘿嘿一笑,平日里,大家其实都多少有点事情干,忙这个忙那个的。虽然有时候赵大鹅也不明白,这人生为什么总是忙来忙去的,虽然不知道忙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只有忙起来,才觉得多少活着有点意思。
就周春红不忙,有人支使她干点活,她就干点活。没人支使她,她就睡觉。
而且心态也不错。
“睡觉吧,今天完美收关。”赵大鹅说道。
其实,过了今晚,姚会计腿折了这件事人尽皆知。
姚会计会不会被打怕了,赵大鹅不知道,但是估摸一时半会不会来找茬了。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起码要几个月之后,姚会计才能动弹了。
接下来,周天富的事,才是老周家的重点了。
不过赵大鹅倒也不是很担心这个,反正也不是自己娶媳妇,就先折腾周育仁吧,也让他体验体验,生“儿子”,带来的“快乐。”。
天亮之后,赵大鹅醒的很晚,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屋里也没人了,出去看了看,发现周春文正在院里手舞足蹈的和程锦溪说着什么。
周春文看见赵大鹅过来,便招手让她过去说道:“大鹅大鹅,我和你说。你说姚会计牛逼不牛逼,我听人说,姚会计因为见义勇为,让乡里评为了见义勇为好会计,得了一个大奖状。他媳妇满大街给大伙看呢……”
赵大鹅都蒙圈了:“啥见义勇为?”
“姚会计他老婆说:姚会计为了给周育仁家救火,摔断了腿……”
“卧槽!真特么能瞎掰呀,谁家救火能摔断腿?这都有人信?”
“有人信呀……”
“也对。”赵大鹅点点头:“这样为好。”
赵大鹅都得为姚会计的“聪明绝顶”点赞,不仅成功避免了尴尬,他还收获的名声,虽然折了一条腿……
狠人呀!
这事,老周家一定不会承认姚会计的腿是他们打的,他们也得出去说姚会计是救火伤的。
那这件事,就是真的了。
姚会计摇身一变,成了好人了。
程锦溪却说道:“呵呵,那孙子真不要脸。我听说他现在在县医院呢,做了手术,估摸得住院个把月的。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还来针对我们家。”
“应该不太会了。”赵大鹅说道。“不过谁知道呢。爱咋咋地。”
赵大鹅又和程锦溪和周春文说了几句,随后便出了门,回老宅看看。
还有就是好久没去赶集什么的了,家里吃的急剧减少,零食没有了,水果没有了,米面粮油,也该买点了。
不过先去看看赵铁刚去没去大姑家,这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