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
楼彧笑完之后,便缓缓的说道:“还有我呢!”
王廪的倒台早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说句不好听的,王姮、楼彧甚至“纵容”了他的行为,就为让他滚回沂州。
如今,事情果然成真,王姮之前的诸多安排,也就有了作用。
而楼彧,也会承担起保护王姮的责任。
沂州,是楼家的地盘,就算王家彻底被抄没,王姮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还有崔载,区区一个县衙主簿,就算想要谋夺王姮的产业,想要来个强取豪夺,楼彧都不会允许。
“……我倒要看看,就算抄家的圣旨下达沂州、河东,又有谁敢动手!”
楼彧用难听的破罗嗓子,说出了霸气十足的话。
王姮肉肉的小脸上,浮现出对楼彧的感激。
果然还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靠谱。
有楼彧,就没人敢欺负她。
不过,感动之后,王姮还是认真的说道:“阿兄,不急!”
“这等小事,还无需劳动阿兄的大驾。”
“我亦不是好惹的……这事儿,我会处理。”
她转移出去的,可不只是那些铺面、田亩、庄园等。
崔载想要拿她当肥羊,趁火打劫的欺负她一个犯官之女,也要看看她的部曲、护卫们答不答应。
楼彧挑眉,哦豁,胖丫头这模样,倒是不像小胖兔了,而是像极了那只狸奴——
平日里看着憨吃憨玩儿,没心没肺,到了要紧时候,就会露出锋利的爪牙。
“好!那你就先跟他们玩玩儿。”
楼彧对王姮最是宠溺,对她素来都是百依百顺。
她既开了口,楼彧自是没有不满足的。
王姮笑得眉眼弯弯,她乖巧的点头,“嗯嗯!谢谢阿兄!你放心,我若是有困难,定会找阿兄帮忙!”
……
“王廪落罪?被罢官?被抄家?”
半个月后,朝廷的公文抵达了沂州。
陆怀瑾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并仔细研读。
他讶然、意外,又带着些许意料之中。
浸淫官场多年,深知官场规则,嗅觉极其敏锐的陆怀瑾,更是从这件事本身,闻到了不同的气息。
“开始了?”
“楚王(圣人)要正式对齐王动手了?”
王廪只是马前卒,是大战开启的信号。
他的“落马”,不只是表面上的那些罪证,而是楚王(圣人)针对齐王的开始。
接下来,楚王将会步步紧逼,而齐王的处境也将愈发艰难。
先被剪除的,是似王廪这般不算要紧的文臣。
接着,应该就是齐王麾下的大将。
陆怀瑾望向京城,哦不,确切来说是西北的方向。
南征已经结束,天下一统。
这、并不意味着,大虞朝没有了外敌。
事实上,大虞朝依然强敌环伺。
比如心腹之患突厥。
再比如吐蕃、高昌、高句丽。
“新朝初立,皇权争斗,大虞朝还是危机重重。”
“突厥或许就会趁机南下,劫掠大虞。”
“圣人之前更为看重南征,对突厥还是有所放任。”
“如今,南北一统,圣人应该会对突厥用兵。”
“……齐王这位攻无不克、战功彪炳的战神,大概是没有机会参与这场大战了。”
陆怀瑾快速的思考着。
他远在沂州,对朝堂却十分了解。
圣人忌惮齐王久矣。
齐王早已功高盖主,又有了踏平建康的不世之功,他已经封无可封。
若是再让他去对战突厥,继续开疆扩土,圣人就是占据着君、父的绝对优势,也无法轻易压制齐王。
抢功、分权,势在必行。
所以,即便朝廷对突厥用兵,即便齐王出马胜算最大,圣人也不会用他。
搁置齐王,推楚王,或是其他的皇子上台,然后再调用齐王麾下的大将,追随行军总管去打仗——
其一,能保证战事的顺利。
齐王麾下无庸才啊,随便拎出一个,都是百战百胜的悍将。
由这些悍将做副手,辅佐主帅,即便不能大败突厥,也不至于输掉战局。
其二,能够消减齐王的势力。
没了那些大将追随,齐王便成了光杆司令。
即便他自身威名赫赫,可没了拥趸,也就沦为了闲散王爷。
计谋很好,一石二鸟。
但,齐王会乖乖的任由算计嘛?
坐以待毙,可不是一个征战多年、手握重兵的上位者会有的愚蠢做法。
陆怀瑾没有跟齐王直接打过交道,但他见过杨睿,还跟楼彧接触了几次。
杨睿温文尔雅,却杀伐决断。
楼彧年纪小,却颇有城府。
这两人,或多或少都能折射出齐王的行事做派。
陆怀瑾并不认为,能够培养出杨睿这种外柔内刚的嫡长子的齐王,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他更不认为,一个能够打下大半江山的皇子,会对皇位没有野心。
退一万步讲,就算齐王愚忠愚孝,不计个人得失,一心只为君、父,追随齐王的人,都不会答应。
齐王麾下的悍将,有很多都是前朝倾覆后,参与角逐天下的一方枭雄。
他们都有着勃勃野心,也有着皇权富贵的追逐。
他们只是遇到了更为强大的齐王,被齐王的个人魅力所折服,明白了荧光与皓月的天差地别,这才投入了英主的门下。
他们认定的主公,应该更加的野心勃勃,能够成为“受命于天”的君主,而非乖乖任欺辱的瓜怂。
不管是齐王自己的意愿,还是被麾下悍将裹挟,他都不会任由圣人打压、楚王等小弟们抢功。
陆怀瑾猜不到齐王会有怎样的“反抗”,但,齐王定会有所行动。
当然,这些争斗,主战场在京城。
再不济也是西北草原。
沂州远离权力中心,也逃离了是非圈。
陆怀瑾只要稳坐刺史府,不急着站队,不擅自行动,就不会——
但,富贵险中求啊。
就算无法掺和京城的龙争虎斗,他也想稍稍加入一下。
河道行营,隐患重重,一触即发。
楼让,背后是圣人,却蠢笨、短视。
楼彧,齐王世子一手调教出来的小跟班,聪慧、沉稳。
陆怀瑾内心的天平,不停的摇摆。
“郎君,十五娘求见。”
门外忽然响起了小厮的通传声。
陆怀瑾抬头,纷杂的思绪瞬间被收敛。
十五娘?陆伽蓝?
陆伽蓝在家族姐妹的大排行里,排十五。
在旁处,或许有其他的称谓,但在陆怀瑾的刺史府,她就是“十五娘”。
陆怀瑾微微蹙眉,这个便宜侄女,也是个又蠢又坏的人。
陆怀瑾刚到任上,就接到了家族写来的信,告知他陆怀信一房的家眷都被赦免。
陆怀瑾与陆怀信是族兄弟,当年在族学一起读书,也算是同窗。
兄弟+同窗的情谊,虽然不算太多,可陆怀信已经死了。
人死为大,陆怀瑾便愿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对陆怀信的家眷们稍稍照付一二。
其他的女眷,都选择回京,那些年轻些的女子,大多都请求陆怀瑾帮忙寻个合适的夫婿。
唯有陆伽蓝,不回京、不嫁人,就想留在沂州。
留下,倒也无妨!
陆怀瑾作为沂州的土皇帝,家大业大,多养一个便宜侄女,并不困难。
但,陆怀瑾没想到,这陆伽蓝竟蠢笨如斯。
已经嫁过人的妇人了,非要去东山书院,跟一群未出阁的小女郎们一起读书。
呃,好吧,读书是好事儿。
如果陆伽蓝是真心向学,还能学有所成,陆怀瑾也愿意成全。
偏偏她去德音堂,根本不是为了读书,而是——
王家九娘,一个胖胖的小女郎罢了。
被家族“流放”,独自留在河东的乡下。
每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玩玩乐乐,即便拜入名师门下,也表现平平。
这样的小丫头,若非背后连着姜侧妃、楼彧,陆怀瑾都不会关注。
是的,陆怀瑾关注了王姮。
在前来赴任的路上,陆怀瑾就把沂州、河东等地的各方势力、头面人物都调查、研究了一番。
楼彧是重中之重,而楼彧庇护的王姮,亦在陆怀瑾关注范围内。
陆伽蓝只知道王姮不受继母、亲父待见,被仍在了乡下的庄子。
陆怀瑾却想到了王姮还有个齐王宠妾的亲娘,以及一起长大的阿兄。
王姮,或许有些身份上的不足,可以不去巴结,但也不要无端得罪啊。
就一个胸无大志的胖丫头,与大局无碍,也没有损伤自身的利益,为什么要招惹?
陆怀瑾作为成年男子,实在不能理解陆伽蓝名为厌恶、实则嫉妒的小心思。
“……如果真的要针对,那就好好的谋划,找准时机,一击即中。”
“她倒好,去到书院的第一天,就跑去当面嘲讽,这种言语上的讥讽,除了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处?”
被怼回来不说,还落下了把柄。
这不,果然被楼彧抓住了机会,不到半天,就把人提了出来。
陆怀瑾都不好意思派人去找楼彧说情——
这般蠢货,还是不要去东山书院给陆家、给刺史府丢脸了。
丢人,都是轻的。
陆怀瑾担心,她会继续犯蠢,继而给他招来祸端。
心里已经在陆伽蓝的名字上画了一道红线,陆怀瑾却没有表露出来。
他除了没有满足陆伽蓝重回书院的妄想外,对陆伽蓝的衣食住行等,还是十分照拂——多养个小女郎,又费不了多少钱米,却能得个顾念族人、关爱晚辈的好名声。
不亏!
但,很快,陆怀瑾就意识到:贼娘的,还是亏了!
听听陆伽蓝都在说什么——
“伯父,我听到京城传来的消息,王廪欺君,已经被褫夺了官职?”
“……王家在沂州经营近十年,当年王廪在河东的时候,更是趁着战乱,攫取了巨额的财货。”
“还有王姮,虽然蠢笨、痴肥,可她身边的人最是钻营,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女郎,竟也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
“旁的不说,单单是东山书院周遭的土地,有一半都属于王姮。”
“还有王姮现在住的庄园,亦是早早的记在王姮名下。”
“还有啊,沂河两岸的许多商铺,好几个码头,还有船队,都有王姮的份额。”
陆伽蓝不知道陆怀信对她满心嫌弃,还在兴奋的掰手指。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
才十三岁的王姮,就已经拥有了如此庞大的家产。
哪怕只是大概的算一算,就有了数百万之巨!
这,比一个家族,积累数百年的财富都不差什么呢。
毕竟,大家族家大业大,人也多,处处都需要花钱,能够累积下来的财富就少了。
王姮呢,就她一个,就算她爱吃、贪吃,一个人又能吃掉、花掉都少?
钱啊!
全都是钱!
过去王廪做官,王姮又有楼彧庇护,她的财产,自然无人觊觎。
可如今,王廪成了犯官,就算有楼彧帮衬,他也不能明着违抗皇命——王家被抄没,是圣意!
楼彧顶多就是可以收留被抄没家产的王姮,却不能为她守住那些产业!
而这些,完全可以便宜了自家啊。
她家堂伯父可是沂州刺史呢。
当初王廪就是靠着河东知县、沂州刺史等官职便利,这才捞了这么多的好处。
陆伽蓝一想到王家的那些财货,整个人都十分亢奋。
就算这些东西,最终落不到她的手里,但只要王姮不好了,精穷了,她就高兴!
陆怀瑾:……王廪贪财,所以才落得一个罢官、抄家的下场。
你让我学王廪,以私谋公,这是想让我重蹈王某人的覆辙?
太蠢了!
算计都写在脸上了!
这样的蠢货,大概率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得!
这个坑货,还是直接关起来吧,省的放出去给自家惹祸!
……
陆怀瑾做出了决定,并直接付诸行动。
崔载那边,也将目光对准了王家在沂州的诸多产业。
但,当崔载跑去县衙查鱼鳞册,进行核实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
“什么?这些、居然成了齐王侧妃姜氏的嫁妆?”
怎么可能?
崔载的堂姑母可是王廪继室,自然知道王家的一些“陈年旧事”。
慢说姜氏本身出身就不高,嫁给王廪的时候,并没有多么丰厚的嫁妆。
只说姜氏当年入杨家,仓促,且尴尬。
王家来不及、也舍不得给她准备什么嫁妆。
她就带了个婢女,以及简单的衣服首饰,就悄悄的进了杨家的侧门。
如今,姜氏的名下却出现了这么多的铺子、田产……
“哼!这等小把戏,内宅妇人的手段罢了,岂能骗过我?”
崔载冷声笑着,还是决定要把王姮当成肥羊,挥出了第一刀。
……
王姮:……这么“勇”的嘛?
也好,索性就趁机送个投名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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