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毕业及就业一切顺利。社保办下来之后,他按自己的计划要在江东买房。
经济地位决定着婚姻地位。罗初在看房的时候,怯怯有些不敢提意见。许诺积极鼓励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惜罗初是个扎了嘴的鹌鹑:“都行,都行,你喜欢就好。”
罗初算过,按照许诺的计划,买房要将近百万首付,可罗初把所有的资产零零总总都扎在一块儿,只能贡献不到五分之一。
罗初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许诺,我没有钱去负担这样一套房子。或许我们可以先买小一点,这样我才能承担得起另一半。”
许诺道:“这个房子这样好的阳光,这样大的厨房,你不喜欢吗?”
“喜欢。”
“那你有多少出多少吧。”许诺道,“我穷尽我的资产,你也穷尽你的资产。我们平等地贡献自己的能力好了。”
银行卡里钱去了个精光之后,接到了维生的电话:
“姐姐,我需要钱。”
罗初道:“又借钱做什么?”
维生道:“不为别的。我在努力还完我的欠款。可惜我再省吃俭用,也总是不够。我之前借用银行的十万元,马上就要到期。要是还不上,可能影响征信。”
能怎么办?维生的悲剧也不是他自己造就,他也是吃着罗家苦果的苦孩子。
罗初道:“我手里存款不多,所有存款当时都用在买房上。现在临时能凑出来的现金只有二三万。”
维生言语中带着卑微:“二三万也好。”
回家后罗初也并不瞒着许诺,她如实将维生的困境和盘托出,并告诉他自己已将卡里所有的存款给了维生。
许诺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嗯。”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这个字也仿佛没有什么语气,就好似在回应“今晚吃面”或者“下午加班”这样普通的话。
罗初唯恐他多想,要解释点什么,但终究没能理顺话语。最终只是低声道:“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
许诺的眼神钉在电脑上,云淡风轻:“这钱是你辛苦赚来的,你有支配它的权利。”
他越说得平静,罗初就越难过。
她三番五次地给家里打钱,许诺都知道,但他一句都没问过。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值得问的事,又仿佛他并不在意她在做什么。
她始终觉得这场婚姻是许诺拗不过自己的道德心而被迫答应的。他对她也许没有爱情,所以对她也就没有情绪。许诺这样的人,和谁过日子,都会过得更好。
大约是见罗初有些失落,许诺一边看着笔记本叭叭叭地打字,一边主动扯开了话题:“其实我也很惊诧,你为什么把存款都给了他——不留一点自己备用吗?”
罗初道:“你知道的,这些欠款,并不全是他的责任。”
许诺道:“我们现在不讨论维生的责任,只讨论你。在你能力范围内只能帮他一万,你就给一万好了。为什么要做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的事情呢?”
罗初捏着衣角:“他不是乱花,只是要还从前那些债务。”
许诺打字并没有停,他对着电脑说话:“你非要谈他的问题也行。你知道,他的问题在于没有赚钱的能力。除了以往的负债,他还有新增的生活开支。如果他不增长他赚钱的能力,那你把自己的身家都投进去,也无法养得起他。”
罗初无言以对。
许诺又问:“咱们是夫妻,做这件事之前,你难道连和我商量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吗?况且,你知道我不会坐视不理。”
这次谈话之后,许诺再没问过关于钱的事情,他向来不喜欢一个话题反复说。这些天,夫妻两个人就有些尴尬。
关于维生,长欣是最在意的。李春仙去世前,独独将维生托付给她,她不能不将母亲的嘱托放在心上。
维生的将来如何,长欣已经算五分在罗初的头上。于是她频繁打电话来,隔着一条电话线,隔着数千公里,要和罗初商量维生的未来:
“早先我给他找了一份工厂的工作,可他吃不下那个苦,跑了。后来我又让他去餐厅打工,他嫌弃丢人不去。可是他的学历,他的能力,做不得其他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他了。”
罗初嗯啊几句,淡淡回应:“那就让他饿死吧。”
长欣没想到罗初这么冷淡,倒把她弄得不知怎么说。半晌,她学着李春仙的口气,道:“他毕竟是你弟弟...”
长欣和李春仙,越来越像了。
罗初嘴上是这么说,可也不能说完全不关注维生的情况。她心软,知道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是何等艰难。
和维生聊了好几次,维生都只喊委屈:“那个工厂,五点就要起床!姐姐,一天要站十二个小时!十二个小时都站着,我的腿都没知觉了。”
他也哭,哭狠了,也说胡话:“爷爷奶奶逼我演好孙子。我一辈子没有出过梨花村,没有离开过罗余。说实在的,我早就跟不上社会了!长欣姑姑又逼我出社会,逼我去打工,我不知道怎么去接触社会。姐姐,我只有死了算了!”
三丰也打电话来:“维生又来借钱,说是生活费欠缺。二十好几了,居然还饿肚子。阿初,你当姐姐的未必让他这样流浪着吧?你得好好教导他,现在,奶奶去,唯有你是他最亲的人了。”
阿初不说话。
她只感觉到她的婚姻岌岌可危。她向来和许诺不平等,一直怕许诺生气。那一晚关于维生的话题,已让她感觉红灯危急。更遑论家里这样闹。
可惜他们不把许诺当外人。
三丰又提出实质性的意见来:“你们买了几百万的房子,日子越来越好,难道忍心见维生这样悲凉?阿初,你看能不能稍微给点钱,给他在罗余买个房子。有了房子,媳妇就好找很多,有了媳妇,日子也就能安定下来了。”
他们不经过她的同意,给她领养一个弟弟,然后强行再塞给他。
他们认为解决维生谋生的办法,是找一个媳妇管住他。
罗初这次却狠了心,冷笑道:“那我这就去和许诺离婚,离婚了我和维生过。”
三丰软软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已经结了婚,好歹算是有个依靠。维生孤零零的...”
从前那些亲情的温暖快要被耗尽,罗初只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