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东西…真不靠谱。
你跟它说道理、讲证据、谈逻辑,它只会“叭叭”抽你大嘴巴。
当年她和前未婚夫从校园到毕业,再踏入社会,是别人眼里羡慕的情侣。
两个人门当户对,爱好相似,三观同频,能一起出入高档场所,也能一起地摊啤酒。甚至一度时间两个人必须分房睡,不然睡一张床上两个人能天南地北的侃到凌晨两三点,再深入交流一番,已是天亮。
风雨携手的伴侣啊。
人生路上该一起走到尽头的那个人,却在她诊断出胃癌的半年后离开。
她刚确诊时,整个人是懵的。
前未婚夫却搂着她,哭得比她厉害,眼泪灼热,滴进她的衣领里,仿佛要将她脖子处的肌肤烫出一个洞来。
后来他跟着爸爸妈妈,带着她在各个医院东奔西走,半年来头发也掉了许多,再不见当初的浓密茂盛。
说前未婚夫不爱她吗?
不可能。
她曾感受过他浓烈且真挚的情感。
只是,她开始抗癌后,掉头发、食欲不振、人瘦得跟骷髅架子一样,脾气也不好,时常因为病痛折磨对他大喊大叫。
他每次都瑟缩着,像是被霸凌到墙角依然不知道反驳的孩童,只倔强的抿着唇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做好她情绪发泄的垃圾桶。
直到后来,她知道他得了重度抑郁。
他离开的时候哭着说:我爱你,但我也想爱自己。
温婉时常在反思,是他们的爱情经不起考验吗?
不是。
好像单纯的只是她温婉经不起考验。
她…就适合孤独终老,不要去祸害任何人。
所以她这辈子再也不要挨爱情的耳光。
温婉睡不着,外面滴水成冰,她披一件狐裘大氅便翻身下床,一听屋内动静,红梅立刻醒了,一边哈欠打得慢眼泪,一边手拢着油灯靠近,“姑娘怎么了?”
“睡不着——”温婉起身走向窗边的书桌,又催促红梅,“你去睡吧。我给师兄回信。”
“姑娘找到救梅娘子的办法了?”红梅一喜,睡意全部不见,自告奋勇,“那我给姑娘磨墨!”
夜深人静,温婉的房间内却亮着灯,红梅单手托腮,撑在桌边,陪伴温婉,看见那纸张上晕染出的一个个小黑点,红梅只能劝:“姑娘,你放弃吧。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你写的毛笔字太大了,塞不进这一张小纸条上!”
这么洋洋洒洒的一大张回信,红梅可真担心信鸽载重太多飞不起来啊!
红梅将温婉惯用的芦苇管笔给她递过来,“姑娘您放心吧,您是给程公子回信,姚老爷子看不到,他不会责骂您的!”
天可怜见,温婉去一次姚老爷子的学堂,手心就得遭一次罪。
因为好奇,红梅跟着去过一次,她站在廊下等候的时候,就听见姚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训斥姑娘。
无非是嫌弃姑娘字写得不好,没有腕力,笔迹虚浮,训斥过后还得挨戒尺打手心!
可怜她家姑娘,这辈子就没受过学业的苦!
温婉接过红梅手里的笔,似认命了,“罢了。反正也只是给师兄一个人看,字迹好坏无关紧要。”
温婉用芦苇管笔瞬间找到了当年高考下笔如有神的感觉,“刷刷刷”的在一张小小的纸上写满了百字。
红梅好奇问:“姑娘,你写了什么呀?”
温婉一笑,“我让师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在不行刀剑加身,胁迫那安举人放了梅娘子。”
“这…”红梅总觉得自家姑娘欺负她不认字,所以乱说一气,“那程公子谪仙般的人物,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梅娘子而得罪同窗?”
温婉轻笑,“我师兄孝顺着呢。他或许不愿为了梅娘子舍身犯险,却一定愿意成全义父对旧友的情谊。”
红梅蹙眉神伤,“真希望梅娘子和小重荣能平安归来。”
温家…再不能少一个人了。
温婉的信发出去没两三天,她便接到了程允章的回信,准确来说,程允章在没有收到她那封写满馊主意的书信时就已经先行一步写信给她。
“难怪今日喜鹊枝头叫嚷,原来是喜事到来。”温婉招呼红梅和陈妈他们,把程允章的信给大家伙念了一遍,“师兄已经将梅娘子给救出来,又派了人把她护送回平县,年关前…咱们就能见到梅娘子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闹起来。
“这程公子真有本事!他是怎么把梅娘子救出来的,那安举人没闹?”
“安重荣呢?他是安举人的儿子,梅娘子能走,只怕她儿子不好走!”
陈妈想得更多,“得干干净净的走,否则像上次一样,梅娘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又被安家人给拖回去了。”
温婉笑着按下大家的疑惑,“个中细节…师兄也没有提及。”
大家难免露出失望之色。
“再有五六天,梅娘子便会来家里。到时候咱们再问她便是。”
陈妈一听,立刻高高兴兴的忙活起来,“我给梅娘子收拾被褥。那小娘子爱干净得很,在咱家住那几天把房间收拾得可干净了。”
红梅则挂念安重荣,“也不知道小重荣能不能跟着他娘回来,这几天二小姐都担心坏了,一直拉着我的衣角问小重荣什么时候回来。”
梅清还没有到温家,程允章的书信倒是先回来。
显然,程允章已经收到她的回信,上面一排龙飞凤舞的小字,仿佛那人就站在温婉面前,笑得温润如玉。
猛兽凶恶,不及师妹这手丑字万分。已珍藏师妹大作,需师妹万金赎回。
再翻面。
背后画着一只丑陋的猛兽。
温婉气得仰倒。
整个温家已经重新洒扫过一遍,今年温家发生了许多大事,又死了两个人,陈妈早早的就把每个房间角落都撒过盐去邪。
趁着这个间隙,温婉带着红梅去了一趟绿萍的坟地。
冰天雪地里,她这个孕妇穿着陈妈特制的防滑鞋底,身手矫健的行走在山林之间。
她特意挑了一抹红色穿在身上,带上酒坊最甜美的葡萄酒,又专门去西街买了绿萍爱吃的绿豆糕。
红梅将酒倒在绿萍坟前,笑着说道:“你这丫头好福气,姑娘说大过年的,怕你一个人在地底下孤单,非拉着我来呢。你知道的,姑娘怀着身孕哪,这山路不好走,可累坏她了。我们还是背着老爷悄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