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乘画舫,很快就落地镜石岛了。
在船上时刘暮舟大概理清楚了这桂圆莲子八宝粥的关系,都是一个爹,不是一个娘。四人的老爹是当下独孤家主的三弟,花心大萝卜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留在独孤家的子嗣就这四个,跟着女方的还有八九个,还有的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总而言之,凑够十二生肖绰绰有余,再努努力,二十八宿都未必集不齐。
当代独孤家主有两个妹妹,一个嫁去流苏国,一个嫁给了玄风王朝,还有两个弟弟,老二资质最差,却醉心修行,故而至今未娶。老三嘛!虽然资质是兄弟姐妹五人之中最好的……但就是那么个情况。
真算起来,独孤八宝跟赵典也是表兄弟……
好家伙,赵典那家伙得多少亲戚?
不过正因为独孤扉台资质最好,所以儿女天赋都不差吧?
下船之后,独孤桂圆眯着丹凤眼,笑盈盈道:“我家就是这么个情况,八宝这孩子很小就去镇野楼跟随袁剑仙学剑了,现在是个什么脾气我也不太清楚,先前若有得罪,我这个当姐姐的,替他赔罪。”
独孤八宝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蛮敬重独孤桂圆的,便强忍着没说话。
刘暮舟摆了摆手,微笑道:“不打紧,八宝兄好心载我一程,是贫道好奇心太重了。”
独孤八宝这才收回目光,心说你这还算一句人话。
只不过,他还是以心声言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别拿着玄都山道宫名头招摇撞骗,就算我这里过得去,据我所知,张青源可是个记仇的主儿。小雷音寺住持就骂了一句道宫大真人,谁晓得怎么传到张青源嘴里的,他就将人胳膊砍了。”
刘暮舟笑着以心声答复:“张青源这么记仇吗?我怎么看他一直笑么滋儿的?哦对了,晓不晓得曹……曹同伤势如何了?”
独孤八宝眉头瞬间皱起,“你怎么知道曹师伯受伤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暮舟摇头道:“先说,当时在山外山,我本想让他先疗伤的,但他非要张青源跟季渔带着他走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胳膊接上了没有。”
确实一直挺担心的,可刘暮舟真不知道怎么往昆吾洲寄信。
但听到这话,独孤八宝眼中一抹光华闪过,心中冷笑了起来。
独孤八宝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笑着答复:“北上之前,我与丘密一起去了扶摇楼,手臂是接好的,我看不出,但丘密说师伯应该已经找到了一条新路。”
刘暮舟长舒一口气,也笑了起来。
能找到一条新的路,真好!
不过回过神后,刘暮舟便神色古怪古怪了起来,疑惑道:“你管他叫师伯?十二楼又不是一脉相承的,怎么论的?”
独孤八宝扫了刘暮舟一眼,竟是笑了笑,而后心声答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十二楼虽然各自是分开的,但还是有辈分儿。景齐师伯入门早于我师父,他们师兄弟相称,我自然要喊师伯了。”
刘暮舟这就有些好奇了,于是问了句:“那盖尘呢?”
独孤八宝望着刘暮舟,神色古怪:“你可真敢问啊!大剑仙,辈分儿高了去了!楼外楼的老头子是十二楼共尊的剑魁祖师,大剑仙管祖师叫师公,你说他辈分高不高?数千年来,楼外楼只传了三代。不,四代,现在多了个刘暮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刘暮舟也奇怪,怎么突然之间,这家伙对自己没有防备心了?
独孤八宝接着说道:“按道理说,曹师伯都得管他叫一声小祖儿,但因为虞丘师伯祖,曹师伯说刘暮舟喊他师兄呢。所以在扶摇楼那边,这辈分儿就算是降下来了,可我们,还得单独论。”
姐妹三人看出来了刘暮舟与独孤八宝在以心声交谈,便硬拉着苏梦湫要走。
姑娘漂亮嘛!瓷娃娃似的,谁看都会说以后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儿,三姐妹贼稀罕苏梦湫,这会儿拉着她,哄小孩儿似的说道:“梦湫啊!让你师父跟八宝聊,我们带你去逛一逛,这里不少好玩意儿呢。”
临走之前,独孤莲子冲着刘暮舟一眨眼:“其实你们可以自个儿慢慢聊的,心声聊的多累啊!”
独孤桂圆看苏梦湫始终笑眯眯的,母爱泛滥。
她也回头看向刘暮舟,说道:“放心,不会让你这小徒弟少一根毫毛的。”
刘暮舟点头道:“桂圆仙子哪里话,我当然放心了。梦湫,跟着三位姐姐,好好逛逛吧。”
苏梦湫无奈之举,心声嘟囔:“你把我当成吉祥物怎么着了?”
十二把已经提升至三品中的飞剑跟着,还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此时刘暮舟才笑盈盈望着独孤八宝,问道:“哦?就是那个传闻中船夫出身的刘暮舟?”
独孤八宝深吸了一口气,没着急说话,而是先指着前方青石路,言道:“边走边说?”
刘暮舟点了点头,依旧是心声问道:“怎么八宝兄好像一下子对我没有那么重的戒心了?”
独孤八宝转头看了一眼刘暮舟,同样以心声言道:“你方才说刘暮舟是吧?按辈分,除了几位楼主与各楼祖师之外,确实都要叫他一声小祖。只不过,辈分归辈分儿,楼外楼的弟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刘暮舟好奇道:“怎么?”
独孤八宝笑道:“楼外楼不算剑脉,按规矩,是十二楼中谁人杀力最高,便能担当剑魁,坐镇楼外楼。只不过……自祖师爷到大剑仙,都是横扫过十二楼的,故而看起来楼外楼自成一脉。但那个刘暮舟要想守住楼外楼,一样,得依次问剑十二剑气楼。你觉得,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短时间做得到?”
刘暮舟一愣,旋即摇头:“难!”
独孤八宝点了点头,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略高的石台之上,远远望去,东边海上有一块巨石,明如镜。想来那便是镜花福地的入口了。
而此时,独孤八宝笑盈盈望向刘暮舟,轻声道:“现在答复你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放下戒备。”
望着独孤八宝眼神,刘暮舟顿感不妙,感觉要露馅儿啊!
下一刻,独孤八宝淡淡然开口:“我虽然没怎么走过江湖。”
一顿,紧接着,独孤八宝破口大骂:“但你他娘真当我是傻子呢?先前船上见那雷火大阵似乎有些剑气味道,我本以为你那是剑气符呢。可现在一想,你他娘那么关心曹师伯,又跟认识丘密,师伯问剑山外山时你还在,傻子都能猜出来你是谁了!”
一瞬间,刘暮舟目瞪口呆。
“不……不是,你这么就猜出来了,也太牵强了吧?”
独孤八宝气急而笑,“我好赖是个凝神剑修啊!你藏的好,那丫头体内正在积蓄的剑气,能瞒过我?你……你跟丘密口中的刘暮舟,真不一样。”
到这会儿,还有什么好不承认的了?
刘暮舟无奈一叹,呢喃道:“八宝兄,君子当有龙蛇之变嘛!”
放下戒备,只是因为独孤八宝猜到了刘暮舟的身份。
见独孤八宝直翻白眼,刘暮舟便又笑着说道:“你对我能放下防备,说明十二剑气楼之间,很和睦嘛!”
独孤八宝摆手道:“和睦个鬼,镇野楼与扶摇楼关系好而已。又关系好的,自然有不好的。行了,我都跟你撂底儿了,你也说说吧,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刘暮舟取出酒壶灌了一口酒,蹲在大石头边上,呢喃道:“开始只是带着小丫头南下逛逛,之后就会往北折返的。但……熟人有点多,一打听,听说你们独孤家,有什么大动作呀?一洲天骄叫得上名字的都发了请柬,也不怕出点儿什么事儿?”
说话时,刘暮舟笑盈盈望着独孤八宝。但对面青年一脸懵,明显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嘛!
顿了顿,独孤八宝一伸手,抢过了刘暮舟手中的酒壶,自个儿微微抿了一口,结果呛的不成样子。
刘暮舟直嘬牙花子,没好气道:“你这比我第一次喝酒还不如啊!”
独孤八宝没理会刘暮舟,只是抓紧了酒壶,沉声言道:“正好,我也不跟你见外,既然你在,就得帮忙。”
刘暮舟目瞪口呆,“八宝,咱们认识,两个时辰不到啊!”
谁知道独孤八宝盯着刘暮舟,取出一封信后,说了一句:“我本来就要找你帮忙的,曹师伯跟丘密都说,你刘暮舟坦荡君子,值得深交。况且,大剑仙收徒可不只是看资质的。这信是曹师伯让我带给你的,但其实应该是大剑仙的信。”
这话说的,刘暮舟挠着头,干笑道:“还挺会聊天儿,把我架这么高,我都不好意思不帮你了。”
接过信封的一瞬间,刘暮舟便察觉到了那股子天罚一般的雷霆剑意。
刘暮舟心中了然,的确是师父,这等雷罚剑意,只可能是师父。
如此一来,刘暮舟也就真的信了。
于是刘暮舟收起信封,而后以心声言道:“我能斩凝神,人越坏越好杀。”
这算是正八经儿的交了个底儿。
雷池之中可拔高一境,恶念越重,受雷池压制越重。所以,越坏的人,越好杀。
独孤八宝看着刘暮舟,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我娘……丫鬟出身,死的早,因为生下我这个儿子后才有了个妾的名分。我也跟你说了,我娘死后我就离开了镜石岛。”
说到此处,独孤八宝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女子不入宗祠,但入了祖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位大堂兄要将我娘,从祖坟迁出去!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争,我娘当年病重,其实老祖就能治好我娘,但人家就是不理。当年我娘是为了我才葬入祖坟的,现如今要被人迁出来,我忍不了!”
刘暮舟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当然不能忍,这都忍了还得了?可是你爹呢?什么都不管?”
独孤八宝闻言,自嘲一笑,摇头道:“我那个爹啊,这辈子就没修炼过几天,就吃自己资质硬挨到了凝神修为,只会钻女人被窝,窝囊废一个,能管什么?明面上是三家主,可真到了用他的时候,什么都办不到。”
独孤八宝双眼微微眯起,呢喃道:“不怕你笑话,我之所以认那个爹,就是因为当年我娘病重,他跪在老祖门前整整十七天。即便没求到老祖出手,起码他为了我娘求过了。”
刘暮舟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想来想去,实在是没忍住,问道:“那个……你爹那么多女人,都是逢场作戏?”
独孤八宝却摇了摇头:“他个个都爱。”
刘暮舟嘴角微微一抽,而后伸手扶住额头,长叹了一声。
个个都爱……不愧是能起出桂圆莲子八宝粥做名字的人。
又灌下一口酒,刘暮舟看向独孤八宝,问道:“你们独孤家那处秘地三百年一开门,弄这么大动静,紧要关头喊你回来,你……真觉得他们是想把你娘迁出祖坟?”
独孤八宝只是看向刘暮舟,刘暮舟却又说道:“你独孤八宝师从镇野楼,你师公可是元婴啊!而现在,独孤家连个金丹都没有了,但凡脑子没坏的人都会想着巴结你,而不是得罪你吧?”
若真按昨夜与葛泫说话那个假小子的说法儿,独孤家是要拉拢人,而不是得罪人。拉拢别家天骄,得罪自家天骄,再蠢也做不出这种事情吧?
独孤八宝望着刘暮舟,咧嘴一笑:“你以为丘密跟曹师伯为什么让我来找你帮忙了?赶紧的,指条……”
话未说完,两人身后不远,突然一道灵气涟漪凭空出现。
刘暮舟猛的转头,涟漪已然散去,由打其中走出个身穿桃红长衫的俊秀青年,只一眼,刘暮舟便知道,此人修为在观景了!
独孤八宝站了起来,双眼微微眯起。而那桃衣青年,快步走到独孤八宝面前,双手已经拉住了独孤八宝的手腕。
“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十几二十年,三叔想你的紧,我要不放出话去诓你,你怕是都不回来吧?”
独孤八宝一皱眉:“大哥说诓我?”
青年一瞪眼:“难不成我真把你的娘亲从祖坟迁出来?这是我干的出的事情?”
说罢,青年一转头,看了一眼刘暮舟,而后诧异道:“这位是。”
刘暮舟笑盈盈稽首:“贫道刘夜渡,是八宝兄的朋友。”
笑面虎?谁不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