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春喜
谢怀玉几人都是有公务在身的人,日常从不流连戏园子,也根本没有闲暇去追捧一个戏子。
谢怀玉对春喜的最初印象全是来自于卫国公府寿宴上,当时卫国公两兄弟对这个戏子就恭维得紧。
在查四喜班的时候,他们也查得了春喜的一些消息。
此人每日的戏份安排的满满当当,一心扑在戏台上,十分忙碌,根本没有闲暇出外与人交往。
今日这乐师被抓进大牢吓破了胆,便是自觉十分隐晦,平日不敢言说的隐秘,也事无巨细都说了出来。
谢怀玉有些后悔,当时摸不清底细,轻拿轻放搁置了四喜班。
若是早些使用这样的雷励手段,四喜班的秘密早就藏不住了。
“春喜今日可在,是不是一道抓进来了?”
乐师连忙点头,今日他们排的是一折新戏,官差去玄音阁抓人时,春喜就在戏台上,定是跑不了。
问起四喜班究竟有多少人,乐师一时竟是说不清。
自从四喜班红火起来后,但凡出门便会引来拥堵围观,仅是护卫就请了不少人。
春喜待下也算宽和,所有人吃穿用度都与往日大不相同,就是他们这些乐师,身边也渐渐添置了一两个伺候的人。
这些人究竟算不算四喜班的人,又有多少,这乐师一时根本算不过来。
谢怀玉几人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小小一个四喜班竟如此复杂,今日定有漏网之鱼。
谢怀玉示意狱头去带人,就从春喜下手,都要好好审一审。
可当春喜被带上来以后,几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位卸去妆容后,弱柳扶风、千娇百媚的戏子,分明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她是个男儿身。
“你是春喜?”
女子脸色煞白,目光闪躲,虽不似先前那个老乐师那般惊慌失措,却也吓得不轻,话音十分微弱。
“是。”
“春喜不是个男子吗?你究竟是男是女?”
“我就是春喜。”
女子就这一句话,无论如何再问也不再多说其他。
吴胜生突然转头对狱头道:“带她出去,让婆子验明正身,还有其他戏子,都查验一下。”
殿前司大牢也有几个女监,由几个官媒婆和杂役婆子看管着。
今日实在匆忙,抓进来的人又多,像四喜班这样男女难辨的戏子,哪里来得及分辨。
这可真是稀奇了,外间传言的春喜是个俊美如女子的男人,可刚才那人,分明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究竟是春喜入戏太深,还是他们眼睛出问题了,竟是雌雄不辨。
一时间,刑房附近喧闹起来。
不少狱卒来来回回忙碌不已,约摸一盏茶之后,四喜班二十多人全被带了过来,满满当当挤满了刑房。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已验明男女身份,分开恭敬站在两侧。
问起诸人谁是春喜,众人相互打量,竟一时分辨不出。
这些人的表情哪里瞒得过谢怀玉三人的眼睛,他们有人是真糊涂,有人却在刻意隐瞒。
譬如最先出现的那个春喜,显然就知道不少内情。
看来不上些手段,今日这事一时是问不清楚了。
殿前司大牢从来就是个恶名昭着的地方,一般人进来后,便是无辜也要脱去一层皮,何况事涉前朝余孽这样的大案。
刑房里很快传出凄厉的呼嚎声。
直到天将大亮之时,三人才迈着疲惫而又沉重的步子走出牢房。
这一夜审问下来,带给他们的震撼难以言述,也让几人再次认识到前朝那位皇子的手段。
春喜不过是个代号,这一年多,究竟有过多少个春喜,竟是谁也说不清。
有人走了,又有人来了。
走的人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来的人却各有来处。
今日被抓进牢房里的春喜便有三个,二女一男,均来自于京城之外的妓馆戏班。
他们平日聚在一起,接受极为严苛的教导,稍有懒惰或技不如人,便会遭遇毒打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三个“春喜”都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或许只有离开时,才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是什么。
初听“春喜”们受不住酷刑吐露自己来历的时候,谢怀玉和吴胜生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连艳。
何其相似的手段,何其相同的经历,这些“春喜”的去处,几人心里已经有了数。
已故卫国公小妾林姨娘就是个与他们来历相似的人,而这样的人,如今在京城的权贵之家,不知有多少。
想到京城的高官权贵家族里,到处都有八卦营的眼睛,三人都不知那透心凉的寒意究竟是这阴暗的牢房带给他们的,还是来自心底的忌惮。
唯一庆幸的是,这回的几个“春喜”不似连艳那般蠢,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的使命与连艳截然不同,他们一致招供出了一个让他们胆寒的人:媚娘。
在他们嘴中,媚娘是个不苟言笑、不知年龄几何的女子。
那个女人从不与他们多说什么,也不会亲自管教他们,而每次开口,带给他们的一定是噩梦般的惩罚或决定他们命运的指令。
而媚娘日常就居住在玄音阁拨给他们的那个最精致的小院里,身边只有一个婢女贴身伺候。
所有四喜班尤其是几个叫“春喜”的人,实际都掌控在她的手中。
可在连番审问下,三人再次深深失望。
那叫媚娘的女子和她的婢女并不在抓获的人中,这样一个最有份量的人不知因何,竟是生生逃脱了。
四喜班的线索再次中断,要说不气馁那是假的。
三人颇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谢怀玉的值房,同样熬了一夜的邹绪贴心的为他们送上煮得软烂的肉丝粥。
才吃了两口,谢怀玉又吩咐人再去玄音阁,仔细将里面再搜一遍,尤其留意是否有密道暗室之类的地方。
孙继成吃完便离开了殿前司,如今外面不少地方还在封禁中,他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屋里只剩下谢怀玉和吴胜生,两人一面靠在椅背上打盹,一面等着邹绪带回消息来。
迷迷糊糊间,谢怀玉忽地坐直了身子,立即惊醒了一旁的吴胜生。
“你怎么了?”
谢怀玉惊喜说道:“胜生叔可还记得顾衍说起的那个女子。那人满身的风尘气,且极可能是易过容的。此女会不会就是媚娘?”
吴胜生略微思索了下,点了点头:“玄音阁也在长兴街上,与百味居相隔不远,倒真可能是同一个人。”
谢怀玉若有所思地说道:“想要抓住那人,看来还真要靠顾兄啊,这事要好好筹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