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老祖亲自带着这封信而来。
他脸上还洋溢着笑容,像是刚发生什么极好的事情。
李清思一看便很生气,“你笑什么笑?”
云鹤老祖一愣,这把他给问住了,不是,这大好日子的,我想起些高兴事情,怎么了?
不过接着他便反应过来,眉头一拧,“怎么说话呢你?”
小丫头片子就这个语气对你家老祖,什么教养,回头看我不收拾李天肃。
李清思冷哼一声,不想理他,用木梳给白狐梳理毛发。
云鹤也没多理会,把那封信递过来。
“这是南玄很久前交给我的一封信,他说没清理掉这个世界的诡异与污染,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他还说,如果你能做到,就把这封信交给你,如果哪天邪修被灭了,我李家不在了,就直接烧掉。
那么现在,应该算是实现了吧?
这封信,你就自己拆开吧,我就不看了。”
李清思把信接过来,信封保存完好,上边火漆上还有手指印,指纹沟壑清晰可见。
“他亲自写的?”
白狐道:“留信之时,可有说什么?”
“没有。”
云鹤摇头,“他留下这封信不久,就消失了,也没说去除,但我看他的意思,大概是不打算再掺和这些事情。
除了特意提到你之外,没有讲太多。”
“知道了。”白冰说。
李清思一听,便把信放在一边,继续梳理毛发。
云鹤见状,心想这还要避嫌吗,我说不看,真就不打算给看呗?
算了,不看拉倒。
看着云鹤离去,李清思才放下木梳,说道:“直接丢了吧?”
她估摸着又是什么恭喜之类的话,或者他对以后李家的什么展望,展示他老人家的宏图大略。
要真成功了也就算了,现在么...不是让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么。
她摸了摸白狐耳朵,有些心疼。
打拼半生,甚至连自己都飞升掉了,变成这副模样,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我爹说过,事情重在过程,只要做了,就有意义。”她低语。
白狐耳朵弹了弹,说道:“还是看看吧。”
万一其中有南玄道人的去向呢。
再说,鬼晓得是不是云鹤遭了诡异,自个写一封信交给他,趁着心情麻木,再来点刺激他也无所谓。
“好吧。”
她把信拆开,白狐扭头去看,却被闪开去,她笑道:“我还是读给你听罢。”
她展开信纸,扫了一眼。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了。
我与云鹤交代,必须等邪修大胜利之后,再打开它,如果他违背我的要求,私自拆开,那只会让你们更难受与绝望。】
读到这里,她脸色变了一下。
本以为是恭喜之类的言辞,为何会是这般?
“继续念。”
白冰眯眼假寐,澹澹地说,他经历过太多,这点绝望能算什么,反正都这样了。
她便继续念道:
【但如果你们真的已经实现了所有邪修的梦想——
首先,恭喜你们,做到了我曾经没做到的事情。
其次,我想告诉你们一些南玄从未讲过的事情,有关飞升经历以及觉醒原因。
早在几百年前,他就是万古无一的天才,六岁修道,七岁筑基,九岁金丹,十五岁元婴,十二载之后,已经登临大圆满境界。
世间有很多励志传言,比如什么南玄年轻的时候根基不开,灵力测试只有三颗星的,随后才展示修道天赋,逆袭成圣的,都是拿来安慰那些废柴的。
他一生都是绝世天才,所以不存在逆袭,在修道途中也没遇到过什么困难。
直到飞升之前。
在数百年前,他还是世间第一强者,头顶星空,脚下皆臣民,正盛的神凰族,也要退避三分。
他飞升之前,曾有很隆重的飞升仪式,与无数老友,同道者,甚至宿敌,前来相访。
这个世界曾经对他有极大善意与崇拜,直到他飞升之时,见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人之将死,自可窥探世间,而他也是在飞升蜕变的过程中,发现了此生唯一一个,也是最危险的对手。
那就是他自己。
他觉醒了,在这最不该觉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其实是被寄生的,体内有一个强大的生命体,终其一生都在在蠕动,在啃食,撕咬他,污染他的认知,麻木他的骨肉。
他每一次洗髓,都是体内寄生的那个东西在蚕食他的肉身,排泄出的粪便。
他每一次顿悟,都是体内寄生的东西在蜕变进化,然后分泌一些特殊黏液,让他的大脑兴奋,算作奖励。
他每一次服用灵药,都是体内寄生虫在养膘,生长;
所有的这些过程,他都没发现,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一切的存在,视作理所当然。
直到飞升之前。
因为寄生虫该脱壳,该杀死他了。
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但属于他的,只有最后一分理智,以及被掏空的,薄如蝉翼的皮囊,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只能在绝望中被吞噬,带着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秘密,不甘地死去,将污染洒遍世界,祸害后人。
这不是他要经历的噩梦,同样是所有飞升者要经历的噩梦,是那些英年才俊,一辈子唯一看到真相的时刻。
地狱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知道,哪怕它真的存在,因为凡是看到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但他没死,用一种奇迹般的方法,复活了。
这个方法我与白冰说过,他被一种“记忆备份”的东西所挽救,这是来自堕仙时代的玩意,众所周知,那个时代的东西向来神奇且无法理解。
让他复活的方式说来复杂,可以简单认为,这是一种另类的“寄生虫”,它以“数据”的方式把宿主的意识锁死,锁死的东西无法被改变,也就无法被污染。
寄生虫杀不了他,也就无法飞升。
不过这也诞生了另一个存在,那就是我。
至少在南玄飞升回归,大开杀戒之前,我们是一样的,很难说谁是主体,谁是分身。
我来到无忧乡,成为南玄道人,而他带着堪比飞升者的肉身和寄生虫,从地狱中回来。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是见过地狱的回归者了,他就是地狱。
他进行了简单的杀戮与清理之后,发现一些规律:
这个世界上的污染,是不能这么清理的,因为它是规则,被污染的是仙路,而不是人。
每个种族,都在寄生虫的控制之下,越强大的种族,被控制的越深。
而所有的种族,尤其是远古种族,则是被一个“意志”集体控制。
他们的异常行动,有着惊人的相似,我之所以认为有共同意志存在,是因为在南玄成为最大威胁的时候,他们体内的寄生虫,总会联合所有诡异去杀他。
有布局,有谋略,有陷阱,有污染,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幕后操纵一切,所有人,所有远古种族都是他的傀儡。
他最后战败,被分尸,镇压在断云山下,也根本不是因为神凰族,不是因为朱雀族内部叛变,而是因为满世界的诡异事件与虫群异常。
一个本就冠绝天下,更是经历过飞升的强者,怎么可能被整个世界群攻而轻易击败呢?
可他至被击败,被镇压,都没找到,他的真正对手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所以,在此奉劝。
如果你觉得邪修统治世界,就是路的尽头,就是污染与诡异被彻底消灭,那只能说你太天真了。
毫不夸张地说,他当年也极其接近这个目标,但没有去做,因为这八成又是错的。
战斗并未结束,在你梦想圆满之时,请记住还有这么一道目光在深渊中看着你:
它无法窥视,它不可探查,它亘古存在,它拥有无上力量。
它无情冷漠,从不释放除了意志以外的东西,如果有,那全部都是陷阱。
它会将一切反抗者扼杀,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让一切化作泡影,世界重新死寂。
请小心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