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轩毫无防备,被这一下挥的整个人朝后仰倒,重重摔了下去。
桌上几人只听得闷哼一声,紧接着,有下人尖声道:“王爷受伤了!”
谢婉君脸色发白,镇定道:“快将王爷抬回卧房。”
她看向门口站着的宋言汐,歉意一笑,“又要麻烦郡主了。”
宋言汐微微颔首,吩咐道:“找两个身强力壮的将王爷抬起来,不要碰到后背,避免碎瓷片扎得更深加重伤势。”
墨凌轩一把挥开过来扶他的人,满眼戾色,“都给本王滚!”
他咬着牙,单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阴沉着脸道:“本王有腿,自己走得动。”
墨锦川站起身,只当听不懂他话里有话,走上前道:“我背三哥过去。”
“锦王……”谢婉君开口想劝,却听得墨凌轩一口答应道:“好啊,那就麻烦三弟了。”
他说完,竟没再折腾,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后背有血迹晕染,印在他的白色大氅上,好似雪地里绽开的朵朵腊梅。
墨锦川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沉声道:“三哥,上来吧。”
望着他的脖颈处,墨凌轩眸色越来越深。
只要他抓起桌上筷子往下轻轻一刺,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些折磨他长达数十年的愧疚,怨恨,爱憎,都将烟消云散。
光是想想,墨凌轩激动的手指微微颤抖,就连呼吸都兴奋了起来。
宋言汐与谢婉君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的手,只等他下一步动作,便会立即冲上前制止他。
可在他动手之前,她们什么都不能做。
表面上,二人仍是兄友弟恭的兄弟。
他们骨子里,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脉,是无论如何否认也割舍不断的。
墨凌轩闭了闭眼,缓缓收回手,将整个人重量都压在了墨锦川的后背上。
长达一年的吃药静养,早已将他的身体折磨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甚至还不如个半大孩子重。
穿着大氅时,只是看起来消瘦。
可真当墨锦川将人背起来,却只觉得轻飘飘,几乎感受不到太多重量。
他动作顿了顿,提步朝外走。
宋言汐赶忙提着药箱跟上,只听到谢婉君吩咐道:“王爷身边有我和郡主,你们不必跟着。”
听着她的声音,墨凌轩轻笑,“三弟,你瞧,她如今多像个王妃的样子。”
墨锦川背着他缓步朝前,淡淡道:“三嫂如今是宁王妃,而并非是谢太傅的幺女。”
墨凌轩伏在他背上,并不接话。
半晌,他才道:“我想过放她自由的。”
他的声音太轻,风一吹就散了,就连跟在他们身后的宋言汐与谢婉君都并未听清。
可墨锦川听见了。
他紧抿着唇,问:“三嫂如今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三哥一直期望看见的吗?”
墨凌轩咬了咬后槽牙,冷笑道:“你知道个屁。”
他阴沉着脸命令道:“墨锦川,你放本王下来。”
墨锦川恍若未闻,背着他自顾自朝前。
就在墨凌轩气急败坏,想对他动手时,忽听他道:“当年我中毒垂危时,三哥也是这么背着我回寝殿的。”
他低笑了笑,道:“若非四哥来寻我去放风筝,发觉怎么都叫不醒,如今我坟头的草,怕是半人高了。”
墨凌轩气笑了,冷冷问:“小五,你是在怨我当初让你吃了被下了毒的糕点?”
墨锦川道:“那糕点若不是我吃,便是三哥吃,或是进了四哥的肚子。
咱们兄弟几个,总归是要毒倒一个的。”
“小五,你今日话可真多。”
墨凌轩说着,被气得猛咳了两声,虚弱道:“本王宁愿希望,当初中毒的人是我。”
那盘糕点,本就是摆在他的宫殿中。
对方想要毒死的人,也只有他。
等到背上之人气息逐渐平稳,墨锦川才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三哥。”
“什么事?”
“其实当初下了毒的糕点,除了三哥的房里,二哥和四哥的房里也都有。”
他缓步朝前,每一步走得都极稳,“作为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我的那份毒药的剂量是最重的。”
墨锦川说着不由轻笑,“当日我吃的若是那一盘,估计都撑不到四哥回来。”
墨凌轩默不作声,似是趴在他的背上睡了过去。
可他的呼吸声,分明是凌乱的。
背着他进屋时,墨锦川道:“当年之事,错不在三哥。”
他指的,不光是中毒一事。
墨凌轩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对她,当真……”
剩下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听外头响起吵闹声。
“王爷,不好了,王妃晕倒了!”
*
宋言汐提着药箱走出房间时,墨凌轩就等在外头,一双眼眶红的仿佛要滴出血。
见她出来,他忙压低声音问:“郡主,王妃情况如何了。”
宋言汐并未回他,只态度冷淡道:“王爷身上的伤,还需尽早处理。”
墨凌轩骤然冷了脸,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回答本王的话。”
他说着,一把伸出手便要抓去宋言汐的手腕。
有人却比他动作更快,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冷声提醒道:“三哥,你失态了。”
墨凌轩想要抬手挣开他,却只是徒劳。
曾经他在几年前身体最鼎盛时期,也不过能在墨锦川手底下撑上两招,更别提现在。
如今的他,就是废人一个。
“小五,你让开!”
墨锦川非但没让,还在墨凌轩的眼皮子底下,往前走了两步,将宋言汐挡在身后。
他冷声问:“三哥这是打算对女人动手?”
墨凌轩脱口道:“与你何干?”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宋言汐,咬牙问:“本王再问你一遍,王妃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宋言汐眼眸冰冷,嘲讽道:“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作为枕边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宁王妃如今的身体状况。
方才那个叫阿城的,不也说过,宁王妃如今的身体不宜见客。
可他还是借着墨锦川的名头,硬是让人将她请了过来。
从他的态度上,她看不到任何身为丈夫对妻子的怜悯,有的,只是深藏在骨子里的憎恨。
可他既如此恨她,应该巴不得她饱受折磨,痛苦死去才对。
如今又装出这幅深情款款的模样,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