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相皖知道鱼回故意激怒他,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可他只要一想到原本一切不该是这样的,心中就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意,如万蛊噬心,理智全无。
鱼回看着张竞雪道。
“只有这一次机会,你可准备好了?”
张竞雪点了点头。
叶枕安将荆祈悦扶放在地上,跑过去想要阻止一切。
却被温南新轻松化了一个隔绝阵阻拦住。
他召出化蝶,不住的拍打攻击着阵法,看着鱼回和张竞雪,目眦欲裂。
“你们要对长宁做什么?!”
“张竞雪!”
温南新回眸,眼眸深沉湛黑,抬手将叶枕安撕心裂肺的声音阻隔。
他是渡劫。
叶枕安不过只是一个合道,奈何不了他。
叶枕安眼中渐渐被恐惧和绝望覆盖。
只见鱼回手中的扇子被他掷了出去,悬于空中。
鱼回手下鬼气不断涌出,朝着那扇子掠去。
鬼气犹如水墨,在那雪白的扇子上肆意挥洒,渐渐竟凝画出一幅浩瀚的泼墨画。
细看,画中一切栩栩如生,仿若另一方世界。
直到鬼气完全将扇子笼罩。
鱼回双目一冷,口中念念有词。
“镜妄生!”
“破、界、溯、洄!”
霎那间,风云变幻,雪疏风骤,空间逐渐扭曲。洞澈观火扇中一阵金光闪过,余相皖身上的怨气源源不断的被吸入。
紧接着,余相皖和张竞雪倏然消失在原地,被拉入洞澈观火扇之中,成为水墨画中不起眼的一点,消失不见。
洞澈观火扇嗡嗡作响,扇面上的水墨画渐渐隐去,趋于透明。
它又恢复成之前一片雪白的模样,恍若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众人的错觉。
鱼回看着手中一瞬恢复平静的扇子,眸光清泠,看不出一点情绪。
这次,可别再出差错了。
世人只知洞澈观火扇能洞悉未来,趋吉避凶。
可不知道的是,它还有另一个功能。
那便是时间溯回,扭转乾坤。
溯洄分两段。
一则,可以将人送入过去,改写既定结局。
这千万年,他试了一次又一次,都无功而返。
无论怎么做,怎么布局,都会沿着既定的轨迹,走向既定的结局。
每一次回溯,他都只能待在那个时间节点,将自己囚于世间,枯等千万年。
二则,以天地做媒,瞒天过海,扭转乾坤,万物回到某一个节点重塑,让一切重新来过。
这不比前者,只需一个人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这是世间万物,一同溯洄,耗费巨大,危险性极高,若不小心被天道发现,那将会功亏一篑,甚至被天道抹杀,永世不入轮回。
而且以他的实力,溯洄时间有限,只能往前溯洄五百年。
上一次溯洄,让他伤了根本。
若再次施展溯洄,恐会身死道消。
鱼回有些恍惚,若不溯洄。
这时候的柳疏璃已经成了一代天才剑修,余相皖和余皎月也在炼丹阵法一道上造诣颇深,万年无人出其右。
少年天骄,同出一源,短短四百年,差一步飞升。
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震撼修仙界的存在。
可临门一脚,他们飞升前夕。
他窥见洞澈观火扇可溯洄万物,于是为了一己私心,不惜逆天,将时光往前回溯五百年。
万物归于尘土。
时间倒回,枯树从破败——葳蕤——发芽——最后变成一棵一折即断的小树苗……
余相皖再醒来时,是在现代。
他没有实体,就像是之前在洞澈观火扇中的那四年。
在这里,他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余相皖不明白,鱼回和张竞雪费尽心机将他送回现代做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让他重温一遍这十六年吗?
余相皖只能待在小小的自己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而这时候小小的他,也没发现虚空中存在的自己。
周围没有一点儿亮光,全是无尽的黑暗。
虽然看不见,但余相皖知道这是哪里。
这是他家的小阁楼。
没有窗,没有光,只有一扇小小的门。
说是门,也不准确。
它只有五六岁小孩那么高,四四方方的。
余相皖能感觉得到此时四岁的小余相皖的害怕。
他静静坐在一旁,也不去打量周围的一切。
毕竟,即便过了几百年,这小阁楼在他的记忆中都是无比清晰的。
一砖一瓦,一木一物,陪伴了他的整个幼年到少年时期。
说起来,直到他落水身亡的前一晚,还是在这里度过的呢。
原以为早就忘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六年。
从三岁记事便是在这小阁楼之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相皖能清晰的感觉到一旁四岁的小余相皖颤抖着晕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
才传来一阵高跟鞋落在光滑地板上“哒哒哒”的声音。
接着,一阵不耐烦的敲门声在黑暗中响起。
“没死就起来!”
说着,是金属钥匙碰撞发出的叮当声,然后一声清脆的“咔嚓”,锁被人从外面打开。
可以听出,那锁被打开以后便被人随意丢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门没开,但没了锁头的桎梏,有光沿着门缝,从外面渗进来。
四岁的小余相皖被吵醒,见有光透进来,黯淡的眼睛浮出点点亮光。
爬起身,跌跌撞撞的爬过去将门打开。
才出门,便看见站在门口的母亲,怯生生的开口唤道。
“妈妈。”
余母皱着眉看了四岁的小孩一眼,嫌恶道。
“真是和你那个窝囊爹一个德行。”
见小孩不动,她倏地一大声,尖锐的女声回荡在房中,似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赶紧起来!”
四岁的小孩被吓得身子一抖,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低垂着头,手不知所措的紧紧捏着衣摆。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饭了,甚至连水都没喝。
可他不敢说话。
他不想再被关进小阁楼了。
上次他就是被放出来以后说了句渴,就又被扔进去关了一天。
小孩儿记性不好,可日复一日的折磨,会让他们的身体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余母目光似刀子一般看着还不到她腿高的瘦弱小孩,直道晦气,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
直到看见余母离开。
四岁的小孩还是在原地呆呆的垂着头站了很久。
余相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着。
因为有时候余母会杀一个回马枪,看不见余相皖便又会发疯。
不一会儿,四岁的瘦弱小男孩才抬起头,脚步很轻,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朝着水缸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