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皎月有了主意，余相皖也不多劝。
长乐在阵法一途上天赋极高，现在已经是九阶阵法师了，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甚至还自创了星辰阵和气象阵，活灵活用，包罗万象，于无形中将人困死其中。
她愿意将自己毕生研究拿出来奉给宗门，比她自己收徒弟强许多。
宗门又怎会不愿。
“你自己有主意便好。”余相皖道，“我这里偶然得了一个残缺的阵法，叫做回灵阵，你可以试着解一下。”
听见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余皎月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还是点了点头。
直到余相皖将那可以与上古残卷相媲美的回灵阵拿出来时，余皎月一双桃花美眸都睁大了。
看着眼前这极简极繁，一眼简易，却越看越有乾坤，涵盖万物的阵法，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
“哥……哥……这真的是……是给我的吗？”
余相皖看见余皎月这副震惊的模样，不由笑出声，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宠溺道。
“你啊。”
“你自己解着玩吧。我先走了。”
毕竟他再待下去，长乐的心思也不在他这边，都被这回灵阵勾了魂儿了。
余皎月忙不迭点了点头，嘴上却不忘甜甜道谢。
“谢谢哥哥，还是哥哥好。”
余相皖并未将解法告知，阵法不比旁的，往往自己解出来的才能悟出道。
余相皖从阵法峰出来，便径直下山，来到云涟的小院。
雨后初晴，万物一新，随处都是一片清新的景象。
云涟斜靠在屋中软榻上，透过窗，看着外面被春雨涤洗的翠绿青山，眼神悠远。
余相皖推开院门走进去。
“阿娘。”
云涟从窗中看见余相皖，忙起身，推开门走出来，将人迎进去。
“长宁，你怎么来了？”
余相皖笑了笑，顺从的从云涟手中接过热茶。
“想阿娘了，来看看。”
云涟一眼就注意到了余相皖不同以往的打扮，问道。
“怎的今日穿一身黑，我不是记得你不喜欢黑色吗？”
余相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忘了换衣服，只一瞬，便眉眼带着笑意，对云涟道。
“也不是不喜欢，只不过是没有那么喜欢罢了，偶尔换换风格也无妨。”
云涟觉得奇怪，却也不多言，孩子大了，自然有他们的心思。
她还是狐疑道。
“真的只是来看看阿娘？”
余相皖垂下清眸，莹白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看着淡色茶杯之中清亮的春茶。
轻轻的“嗯”了一声。
云涟却觉得不止于此，长宁的性格他了解，若真只是来看看她，定会一来便对她嘘寒问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心事重重，不发一言。
她在自家儿子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说吧，可是有话要问我。”
余相皖摩挲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云涟。
“阿娘……”
他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神有些复杂，却还是开口问道。
“阿娘可是上界之人？”
虽然是疑问，可云涟却知道，余相皖已经发现了一切，不然他不会如此莽撞问出声。
云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面。
余相皖道，“阿娘不必担心，我方才已经在此院中下了禁制，无人能窥见我们所言。”
云涟闻言，这才回眸看向余相皖。
凝滞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就在余相皖以为阿娘会如往常一般遮掩时，云涟开了口。
“是。”
“以往不与你和长乐说，是怜你们还小，怕你们沉不住气，被人拿住，给煮了去。”
余相皖:“……”
忽然想起来以前鱼回与他说的仙人。
仙人就是行走的唐僧肉。
不过……
“阿娘，你是仙人，可余承运只是一介凡人，难道我与长乐也是遗传的您，一点儿都没遗传到余承运？”
云涟道:“云族血脉强大，所诞麟儿，皆像母族。”
余相皖斟酌片刻，还是问道:“阿娘，那现在可以给我说说你的过去了吗？”
云涟眸光暗了暗，整个人像是一瞬颓废了不少。
她声音缓缓徐徐。
“上界之人生来便有仙力。上界十八州，分属四大家族，各四州。而剩余两州，便是云族统管。”
“云族避世不出，连带着两州也逐渐淡出人们视线。”
“可云族物资丰富，所属两州俱是灵气馥郁之地，历来被四大家族觊觎，却苦于寻不到云族所在之地。”
余相皖听到这里，有些疑惑。
“阿娘，上界十八州不是固定位置吗？寻不到云族尚可以理解，怎么就连云族统管的两州也寻不到？”
云涟知道余相皖会有此一问，解释道。
“十六州固定，相对而立，或隔海相望，或比邻而居，分庭抗礼。只云族统管的两州，缥缈无踪，寻无所寻。”
余相皖这才了然，难怪。
云涟继续道。
“偶有一日，云族所在之地暴露，被四大家族合起而攻。之后生灵涂炭，灵脉被夺而分，云族之人身染怪疫，被流放下界各地。”
余相皖想起自己误入时空黑洞之中遇见的人。
如雾城，云城主，云熠……
身染怪疫……
他们也是云族之人，所以他们，也是被放逐的吗？
余相皖抿了抿唇，良久，才低声问道，“阿娘，阿璃他是不是能救云族……”
云涟闻言一愣，没想到余相皖这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垂下眸，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所谓怪疫，其实是四大家族研制出来的秘药。此药散于空中，但凡接触，便会心神不稳，嗜杀嗜血，毫无理智可言。”
“此物没解药。”
“阿璃是冰灵体，主净化……”
云涟声音不似平常冷静，带着些不可捉摸的颤抖。
“所以……”
“所以，只有阿璃能救云族于水火。”余相皖接着道。
所以，冰灵体在修仙界万万年从未出现，直到现在也只有阿璃一人。
余相皖不敢再深思，阿娘怀着阿璃时，定是满心期待与欢喜的。
可阿璃阴差阳错丢失。
即便是后来阿璃被寻回，阿娘也从不曾强迫过阿璃做什么。
也从不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
这中间，最痛苦的，应该是阿娘，一边是至亲族人，一边是满怀亏欠的儿子。
云涟深吸了一口气，见余相皖绷着一张精致的脸，笑了笑。
“长宁，此事是阿娘的事，你不必思虑太多。”
“此事，也不必告诉阿璃。”
余相皖心中沉闷，却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说这种话，可还是出声道。
“阿娘，云族之人，我们能力不足，若救不了，便……”
话未尽，但是谁都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见阿娘脸色不好，余相皖又道。
“阿娘，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冰灵体呢？”
云涟见状，声音低哑。
“冰灵体，千万年难见，即便是上界，也无一人是冰灵体。”
她看着余相皖，里面的悲色几乎要溢出眼眸。
“即便是上界仙人，走火入魔之人亦不在少数。”
是以，冰灵体可比极品炉鼎的作用好得多。
几乎可以说是人人趋之若鹜。
良久，她才轻声道。
“云族圣女，可育灵体。”
余相皖脑中嗡的一声，看着近在咫尺的阿娘似乎都觉得很遥远。
突然压下来这么大的事，一点缓冲也没有，让他几乎难以喘息。
想到方才阿娘说的云族之地暴露之事，能让上界四大家族合力围攻，想来除了云族灵气馥郁，天材地宝丰富之外，还有阿娘。
本想着，阿娘若只是云族普通的族人，那云族之仇，或许可以被时间淡化，放在一边。
可是，阿娘是云族圣女。
圣女代表着什么，余相皖不会不知。
难怪云族族人几乎无一例外都被流放，只阿娘逃了出来。
想来，阿娘能逃出来，已经是举族托举的结果。
如此，谁都能说放弃云族，唯独阿娘不能。
余相皖讷讷道。
“阿娘，云锦阙是谁？”
云涟没想到会从余相皖口中听见这个名字。
眼中闪烁的情绪很复杂。
“你舅舅。”
似在情理之中，余相皖并不意外。
能让人将他认成另一人，要说云锦阙与阿娘毫无关系，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见阿娘差不多已经将一切都告知他了，余相皖看着云涟。
轻声道。
“阿娘，云族之事，您不必忧心，我自有打算。”
云涟皱了皱眉，看向余相皖。
余相皖继续道，“放心吧，阿娘。长宁已经长大了，能保护阿娘，保护长乐，还有阿璃。”
“至于云族之人，若阿娘相信我，便交给我。”
云涟看着眼前安抚着她，向她说着分担的话的少年，眼眶微微泛红。
一眨眼，长宁都长这么大了。
她笑了笑，声音带着几许哽咽，“长宁，保护云族，是阿娘的事，你不必牵扯进来……”
他从未受过云族庇护，也从未得到云族恩泽，所以，云族之事，确与他无关。
即便是初怀阿璃，她想的也仅仅只是让他用灵体净化族人那嗜杀燥郁之气，从没想过将担子压在阿璃身上。
余相皖知道阿娘为他着想，轻声道。
“阿娘，我们是一家人，云族是你家，自然也是我家。”
“放心吧，阿娘。”
余相皖看着阿娘，心中不忍，这么大的秘密，阿娘一个人埋在心中撑了一年又一年。
之后又安抚了阿娘许久，这才离开。
出门时，余相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是空间所在，也是师尊所说的让他遮掩之物。
若他没猜错，这空间，从一开始，阿娘便是留给阿璃的。
可余承运和林芷秋将阿璃抢走，阿娘记忆缺失，这才便宜了自己。
说来，空间自从喂了时空石，除了送小阿璃进去过一次，自己还没好好进去看过呢。
回到域剑峰，余相皖一进院门便闪身进了空间。
见空间中的景象，余相皖不由愕然。
只见原本被云雾遮掩的青山边界，露出原本的样貌。
不再是白茫茫一片，他也能到达远处，不被距离束缚。
青山绵绵，如雾似幻，犹如仙境，自成一方小世界。
现在他知道当时云三为何说这是云族至宝了。
掖云界。
原来如此。
“哥哥～”
一道残影极快的嵌进余相皖怀里，余相皖伸手接住，无奈的揉了揉小须芝头顶长出来的，只有指甲盖儿那么大的湖蓝色小花。
小须芝满足的蹭了蹭余相皖温润的手心。
“哥哥，我好想你啊～”
余相皖见状哑然失笑，这小家伙，若有尾巴，那肯定摇得很欢。
明明是一棵草，做的动作却像一个奶呼呼的可怜狗狗一般。
“好了，一会儿便将你放出去撒欢儿。”
“不过我接下来问的话，你可得好好答。”
小须芝满脑子都只听见了余相皖说放它出去，头都快点成拨浪鼓了。
“嗯嗯嗯！哥哥你说！”
“这空间是何时变成这样的？”
小须芝埋头想了想，掰着那为数不多的几根小根须数来数去，这才道。
“哥哥，是二十三年前。我发现可以过去以后，我就没忍住跑了过去……”
越说，它的声音越小，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
它真的只是无聊，所以才会跑到外面去玩的。
小须芝说着，偷偷觑了余相皖一眼，生怕哥哥生气自己乱跑。
“我我我……我发誓，真的就只去了那么一次！”
它连忙保证。
余相皖捏了捏它那绿色的小叶子，轻声道，
“好了，哥哥没生气，只是怕外面有危险。”
毕竟这傻草是真的傻。
小须芝闻言这才开心起来。
“你去那边可有看见什么？”
余相皖抱着小须芝，边往外面走，边问道。
他要看看小须芝看见的东西和他这次过去看见的，是不是一致。
“好多好多好多草啊，还有好多好多花儿……”
小须芝兴致勃勃。
余相皖兴致缺缺。
小须芝喋喋不休，讲得口干舌燥，这才邀功似的对余相皖道。
“哥哥，我这些年每年都有给哥哥收灵果～”
“你倒是实诚。”余相皖眉眼间弥漫上笑意，被小须芝这一打岔，连乍然得知云族之事的烦恼都淡去了些。
“嘿嘿，做了就要说，不然哥哥怎么知道我这么乖呢～”
余相皖点了点小须芝的头。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绵延青山，抬步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