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经不是皇上想不想搜查镇国公府了。
是谢祁安步步为营,用话逼着皇上不得不搜查镇国公府。
事已至此,即便是皇上不愿寒了镇国公的心,相信镇国公府并未做出通敌叛国之事,用强硬的态度表示不搜查镇国公府,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在今后也会围绕在镇国公府和瑞王府当中。
这就是一个疙瘩。
一日不解开,今后将世人和百官都将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待镇国公府。
一个有着疑似通敌叛国外家的皇子又怎能登上储君之位呢?
可若是皇上同意搜查镇国公府了,那些早就放进镇国公府书房用以栽赃的信件就派上了用场。
无论怎样,谢祁安的目的都达到了。
更何况,眼下他的做派,分明是迫不及待要将镇国公府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拔除了。
“安王殿下,你这是在逼迫皇上吗?”沈琼华冷不丁出声道。
大殿上猝然一静。
谢荣似是这时才注意到沈琼华一般,道:“嘉林县主竟也来了。”
沈琼华嘴角一抽,上前行了一礼道:“嘉林拜见皇上,今晨臣女去找平宁郡主,不想正遇上此事,高统领做事谨慎,便将臣女一道带进宫了。”
谢祁安眼眸微眯,道:“嘉林县主头一次来到大殿之上,还当谨言慎行才是。”
说完,谢祁安又看向谢荣,以头抢地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逼迫父皇之意,儿臣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皇,为了百姓,为了大越而着想啊。”
他话一落,沈琼华便道:“安王殿下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皇上,为了百姓,为了大越,可做的跟说的却截然相反……”
沈琼华话还未说完,便被接收到谢祁安眼神示意的户部尚书给打断了,“嘉林县主,你因缘际会来到这大殿之上,不谨言慎行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干预起朝政了,你难道不知道女子不得干政吗?”
“还不快速速闭嘴!”户部尚书大喝道。
沈琼华极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道:“尚书大人口口声声说此事乃是朝政,女子不得干政,可方才在这大殿之上,你与平宁郡主争论之时,怎地没想到平宁郡主是个女子?”
“如今倒是说起女子不得干政来了,合着尚书大人是依形势而论的,这是看镇国公府只平宁郡主一个闺阁女儿家在京城,就可着人家一个小姑娘欺负呗。”
“方才那么大个嗓门也不知是在吓唬谁,平宁郡主不过是为自己的父亲辩解两句,您就一口一个‘当初年岁尚幼,你又怎知’。”
“怎地?连辩解两句都不行了?”
“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真是……呵!”
沈琼华这一番话,就差指着户部尚书的鼻子骂他以大欺小,以壮欺弱,不要脸了。
且她怕被人打断,这一番话说得语速极快,在场的众位大臣听完足足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沈琼华此番为了洛希瑶也是豁出去了。
反正谢祁安那些所谓的证据已经被调换了,即便是真的要搜查镇国公府,最后的结果也只会证明镇国公府无罪。
既然如此,她眼下放肆些也没什么。
更何况眼下还是镇国公府的事情要紧,她言语间逾越些,想必除了谢祁安的人,也无其他人在意。
至于皇上。
她有捐献银两赈灾一事在先,后又为皇上解决烦恼向边关捐献了那么多粮食,皇上总不至于对她连这点容忍度都没有。
也正是基于这些,沈琼华才敢公然,明目张胆的在这大殿之上,在皇上面前,越矩指责谢祁安。
她本来是冲谢祁安去的,谁让户部尚书要跳出来做谢祁安手中的刀,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嘴下留情。
户部尚书被人沈琼华这般奚落,气得脸都红了。
傅琛是兵部尚书之子,少年英才,对他言语不敬也就罢了。
可这嘉林县主是什么来头他最是清楚不过。
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女。
靠着家里头的那些铜臭,阴差阳错,得了个县主的封号,有名无实。
竟也敢当着皇上和中位大臣的面指责他!
“你……你……”
“你什么你,本县主开口说话,皇上都没有说什么,尚书大人倒是上赶着指责了,莫非你觉得你比皇上还大不成?”沈琼华道,张口就是一口大锅砸在户部尚书头上。
吓得户部尚书连忙朝谢荣磕头道:“皇上,臣绝无此意。”
沈琼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直接朝皇上行了一礼道:“皇上,臣女只是一介女子,不懂政事,本不应多嘴,但今日一事事关镇国公府,平宁郡主曾帮臣女良多,可否允臣女说两句。”
谢荣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琼华,半晌后,唇角微勾,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谢皇上。”沈琼华道。
眼角余光向谢祁安,在对方满含愤怒的眼神中,一字一句地道:“臣女觉得安王殿下说是为了皇上,为了百姓,为了大越主张搜查镇国公府这一言论着实是荒谬。”
“安王殿下主张搜查镇国公府,说是为了大越,可此事无明确证据,一切都是这守卫一人之言,便是尚书大人都是听的这守卫的话,硬要贸然搜查镇国公府,若是真的搜出些什么,还好说,若是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如今边关军情紧急,瑞王殿下有重伤失踪,生死未明,所有的一切都压在镇国公的肩上,为国,想必即便是再艰难,镇国公都是甘之如饴的。”
“可若是为国鞠躬尽瘁还要被怀疑通敌叛国,甚至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自家府邸还被搜查,这等行径,若真是冤枉的,难免令人寒心。”
“再者,这等消息若是被军营里的将士们知晓,在战场上悲壮惨烈的氛围下,恐怕很容易感同身受。”
“眼下陈国在一旁虎视眈眈,这等行径,与动摇军心有什么区别?”
“所以,安王殿下说的为了大越主张搜查镇国公府这一说法,在臣女看来,是极为不妥的,甚至很容易适得其反。”
“第二,安王殿下说是为了百姓,可若是真要搜查镇国公府,动静肯定不小,一传十十传百,无需多久,京城的百姓便都知晓了。”
“如今镇国公在边关打仗,而镇国公府却被皇上下令搜查了,明眼人一看就知晓这其中定有猫腻,恐怕会引起百姓的恐慌,动摇民心。”
“若是没有搜出证据,此番举动岂不是没事找事?”
“第三,安王殿下说是为了皇上,可若是真这般做,不仅可能会动摇军心,民心,甚至还可能离间了皇上与镇国公的君臣之情。”
“如此全无好处,都是坏处的行径,安王殿下竟还敢说都是为了皇上着想,怎么说得出口!”
沈琼华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将谢祁安说得哑口无言,一众大臣们更是目瞪口呆。
谢祁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朝谢荣跪拜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儿臣一心都为父皇着想,并不曾想到这些。”
沈琼华立刻便道:“安王殿下究竟是顾不上还是想不到,就只有您自己清楚了。”
“如果连这都想不到,那恕臣女多嘴,您还是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