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琦突然停下脚步，拍了拍刘茂的肩膀，“你先走，我好像忘了拿一本书。”
“书？明天拿不行吗？”刘茂一脸吃惊。
“少废话，赶紧去。”顾琦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刘茂嘟囔着“真是拼命三郎”，一步三晃地往楼下走去。
顾琦目送他走远，转身回到房口敲门。
“你怎么又回来了？”曲辛夷打开门，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
顾琦关上门，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看着她。
“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什么事？”曲辛夷站直了身子，好奇问道。
“你可以把刘海夹起来吗？”顾琦直截了当地说。
曲辛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这个样子，看着不舒服。”顾琦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可是……”曲辛夷有些为难。
“没有可是。”顾琦打断了她，“听我的，夹起来。”
曲辛夷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接过夹子，把刘海夹了起来。
“这下总行了吧？”她小声问。
“还差最后一步。”顾琦转身拉开书房的窗帘，看向外面安静的夜色。
“跟我出去散步。”
曲辛夷瞪大了眼睛，“散步？现在？”
顾琦的语气不容置疑，“对，现在，你不是一直害怕别人的看你吗？现在天黑，试试？”
曲辛夷怔住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手紧紧抓着衣角。
“如果不走出去，你会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目光里。”顾琦双手抱胸，站在门口，语气平淡。
“可是……”她低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会怎么看我？”
“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顾琦反问。
曲辛夷抬起头，嘴巴微张，却没有再说话，脑海里涌现出一个声音：重要吗？
她低下头，手指攥得更紧。
“你总要迈出这一步，现在是晚上，没人会注意你。”
顾琦顿了顿，语气加重，“不然你想什么时候试？等大白天？”
“我……”她艰难地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呢。”顾琦打断了她的话，“有我在，你怕什么？”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一道光，刺破她心里的黑暗。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顾琦。
她动摇了。
脑子里突然闪过几年前的画面。
初中时，她第一次站在讲台上做演讲。
讲台下，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像毒蛇一样爬满全身。
“你看她那样子，真好笑。”
“头发这么乱，还敢站出来。”
“她是不是不洗头啊？”
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她逼到无路可退。
她记得自己当时站在讲台上，手足无措，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而那一天之后，她就彻底成了班里嘲笑的对象。
初中时的某个午后，她站在操场边，手里拿着刚从老师那里领来的奖状。
以为自己会得到赞扬，然而迎来的却是同学们的嘲笑。
从那以后，她开始学会躲避。
不敢抬头，不敢和人对视，甚至连课间都尽量留在座位上。
她以为只要不被注意，就不会受伤。
可是，那些声音从未消失过。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可每次想起这些话，胸口还是会发闷，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曲辛夷。”
顾琦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猛地抬头，看着他。
“你还在想什么？”顾琦问。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发颤，“我怕被笑话。”
“笑话你什么？”顾琦反问，“笑话你长得不好看？”
她没说话。
“你觉得你不好看？”他又问。
“不是。”她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快听不见，“是他们觉得。”
顾琦听到这句话，忽然笑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觉得你不好看？有些人看你，只是因为你比他们好看。”
顾琦继续道，“你以前不敢摘眼镜，是因为怕别人说你丑，可你现在摘了，谁还敢说你丑？”
她的手指攥紧了衣角。
“我不知道……”她低头喃喃。
“你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试过。”顾琦的语气更平静了，“那就试一次，看看会怎么样。”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像在和心里的恐惧抗争。
“我在呢。”顾琦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她抬起头，目光和他对上。
“真的可以吗？”曲辛夷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顾琦抬手指了指门外，安慰，“可以，你信我就行。”
曲辛夷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小区门口。
曲辛夷站在楼道口，脚步迟疑。
“走吧。”顾琦在前面催促。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路，深吸了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刚走到小区的主路，她的步伐就慢了下来。
路灯昏黄，偶尔有几辆电动车经过，光线扫过地面，带起几道细碎的影子。
“前面没鬼，别这么磨蹭。”顾琦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回答，脚步依旧慢吞吞的，不停地扫视四周。
“没人看你。”顾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你以为每个人都闲得慌，盯着你不放？”
这句话让她脸色一红，但没有反驳。
她知道他是对的。可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两人继续往前走。
路边的草坪上，有一对情侣正在夜跑，女人穿着紧身运动衣，男人则穿着黑色短袖。
他们一边跑，一边说笑，快经过顾琦和曲辛夷时，女人的目光落在曲辛夷身上，停顿了一秒。
“她好漂亮啊。”女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点惊叹。
曲辛夷听得清清楚楚，脚步顿时一滞。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笑着说，“你不也挺漂亮。”
“哪有，我跟她没法比。”女人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跑。
曲辛夷僵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
“你看，他们只是夸你。”顾琦站在一旁，语气平淡。
“可是……”她低下头，小声反驳，“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面对什么？”顾琦看着她，“面对赞美？还是面对自己？”
她抿着嘴，没有回答。
“你以为他们是在盯着你，其实没人会真的在乎你长什么样。”
他说得很直接，却没有丝毫刺耳的语气，“你只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这句话让她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