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萧妄身穿宽松的墨色道袍,衬得他的肤色越发冷白。
他看着站在门外的燕辞晚,目光幽深又静谧。
“你怎么来了?”
燕辞晚将红色荷包递过去,并说明来意:“朝夫人给了我们压岁钱,这是给你的一份。”
萧妄伸手接过荷包,道了声谢谢。
任务完成,燕辞晚准备告辞离开。
萧妄忽然叫住她,沉声问道:“你到了长安后,就会与你的未婚夫成亲吗?”
燕辞晚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吧。”
萧妄定定地注视着她,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此时此刻他很想问一句,能不能不要跟别人成亲?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燕辞晚看着他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忽然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转身离开,脚下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不见了。
萧妄迈过门槛,站在廊下,看着寂寥的夜色庭院默然等待。
很快燕辞晚就去而复返,她手里还多了一枝红梅。
那梅花开得正盛,花瓣上还沾着莹白露珠。
“我听说长安过年的时候,不管男女老少都爱簪花,方才经过西院时,我看这梅花开得很好,便折下一枝送你。”
她将手里的红梅递到了萧妄面前。
萧妄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轻声问道:“能否请你为我簪花?”
燕辞晚表示可以。
萧妄没有戴幞头,满头青丝被全部竖起,发髻中仅插着一支简单的乌木簪。
他的身形挺拔颀长,个头很高,但燕辞晚也高,她就只比萧妄矮了半个头而已,因此萧妄只要稍稍低头,燕辞晚就能看到他的头顶。
她摘下一朵梅花,插入萧妄的发髻侧边,而后细细端详,红梅明艳,却不及他的灼灼双眸,她由衷地夸道:“真好看!”
萧妄眼中复又亮了起来,问道。
“让我也为你簪一朵花吧?”
“好啊。”
燕辞晚将手中红梅递过去,萧妄摘掉其中一朵,小心插到她的发髻之中,指尖不经意间轻轻抚过她的鬓发。
等他放下手,指尖藏于袖中,指腹间细细摩挲,似有有一种隐秘的酥麻感。
燕辞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充满期待地问道:“如何?”
萧妄迎上她的明亮双眸,此刻她的发髻中插着他亲手簪的梅花,而他头上也戴着她亲手簪的梅花,他情不自禁地为之怦然心动。
他莞尔一笑:“阿辞甚美。”
两人对视,都已经感受到了彼此的心意。
不管未来结局会如何,他们都不会忘了今晚的夜色,以及眼前的人。
燕辞晚笑着说道:“不要为了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而烦恼,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才最重要。”
萧妄的心头热意涌动,他轻轻地应了声:“嗯。”
此情此景,恰似诗中所绘。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心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
次日早晨,燕辞晚洗漱完后穿戴妥当,她在经过萧妄居住的客房时,看到他正站在廊下。
看他那模样似乎是在特意等她。
燕辞晚冲他灿然一笑:“新年好!”
萧妄也笑:“新的一年,还望你多多照顾。”
两人头上都戴着红梅,肩并肩一起往前走,经过杜凌洲的房间时,忽然听到房里传出杜凌洲的惨叫声。
燕辞晚和萧妄齐齐顿住脚步,两人互望一眼,而后敲开了房门。
开门的人是怀砚。
燕辞晚问道:“杜二郎出什么事了?怎么叫得如此大声?”
怀砚的神情非常窘迫,他小声解释:“我家公子没事,他就是……就是想起了昨晚醉酒后发生的事……”
燕辞晚和萧妄恍然,昨晚杜凌洲喝醉后把自己的老底全给掀了,这会儿他已经清醒了,想起自己做完干的蠢事,必然会觉得天塌地陷,悔不当初。
燕辞晚推开怀砚走进屋内,她绕过落地屏风,看到床榻上的被褥被拱得老高,显然杜凌洲此刻就藏在被子底下。
她走过去,隔着被子拍了下杜凌洲,道:“别装乌龟了,赶紧出来,咱们得把昨晚的帐算一算。”
杜凌洲的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
“我们之间有什么帐?”
“你忘了吗?昨晚我们两个拼酒,最后你输了,按照承诺你得给我当小弟。”
杜凌洲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干了。
他掀开被子,因为宿醉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头发乱糟糟的,寝衣领口敞开着,露出一片胸膛。
他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燕辞晚,高声反驳道:“我是有跟你拼酒,但我没有输,更没有说过输了就要给你当小弟这种话!”
随后跟进来的萧妄看到此情此景,眉头微蹙。
他出声提醒:“把你的衣服穿好!”
杜凌洲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衣服领口敞开着,他面色一红,立刻将衣领拢起来,双臂环胸抱着自己,一副生怕被人看到身体占便宜的紧张模样。
他大喊怀砚的名字。
“我的衣服呢?”
怀砚急忙拿来外袍给杜凌洲披上。
燕辞晚不紧不慢地说道:“昨晚你都醉成那样了,怎么就不是你输了?”
杜凌洲死鸭子嘴硬:“我昨晚没醉!”
燕辞晚挑眉:“哦?这么说来,你昨晚说的那些话并非是醉话,而是实情咯?没想到啊,杜二郎小时候竟那么天真可爱,会错把男儿当女郎,还想要娶人家为妻……”
杜凌洲听不下去了,红着脸大声打断她的话。
“我没有!那些都是醉话!”
燕辞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自打嘴巴了吧。
杜凌洲被她看得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道:“没错,我就是醉了,我认输!昨晚我说的那些话全都不能当真,你们不准往外透露一个字,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面对他色厉内荏的威胁,燕辞晚丝毫不带怕的。
她笑眯眯地说道:“愿赌服输,你得给我当小弟。”
杜凌洲不服气:“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昨晚没说过输了就要给你当小弟的话!”
“那你昨晚说没说过,若我输了就得给你当小弟的话?还说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得听你的。”
杜凌洲梗着脖子:“说过又如何?”
“既然我输了就得给你当小弟,那反推过来,你输了不就得给我当小弟吗?”
杜凌洲竟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