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
相比于贵族们对于扶贫事业的“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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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黔首百姓们对此倒是没啥感觉。
毕竟他们从来都没去过仙家酒楼。
也不知道城里这些大人物们，为什么会愿意花上一千钱只为吃一道菜。
有这钱，都够他们一家老小吃上小半年的了。
当然得益于佃租降低，最近咸阳百姓们的生活水平也是显着提高。
那些小有身家的百姓，在闲来无事之时，便会花上一钱前去报亭听报。
以此了解咸阳近来的大小事宜。
——
大壮便是其中之一。
他乃是冶炼厂的工人。
冶炼厂每个月都有十钱的“听报补贴”。
这个补贴最主要功用，乃是帮助厂内有志向识字的工人们识文断字。
毕竟工人们需要养活自己，没有空闲去仙术学堂。
哪怕仙术学堂的学费极其低廉一天的学费也花不到两钱，他们也没办法去。
除此之外，也能够通过听报舒缓一下劳工们的心情。
毕竟在冶炼厂做工不比种地。
种地虽然也很累，但是只要不是农忙时节，或是被征调去服徭役，平日里都还可以休息一二。
而当劳工，却是一个十足的体力活了。
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
一个月还好，若是连续不间断好几个月......自然会让人感到疲惫。
即使如此，冶炼厂的工人们对冶炼厂依然是十分的感恩戴德。
因为冶炼工厂每隔六日，就会休假轮班一整天。
他们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当劳工还有休假的......
只觉得仙府真是个大好人。
不仅有优厚的待遇，有各种各样的补贴......甚至还有贵族们才有的“休沐”。
这也就导致大家干起活来更加的卖力。
不是说他们害怕不卖力，从而失去这份工作。
而是为了能够略微回报一下仙府的大恩大德。
“仙府如果能一直都在就好了。”
作为一名冶炼工人，大壮时常都会感慨。
——
这听报亭，大壮一开始只是为了识字才去的。
不过听得久了，他便发现这报纸的妙用。
不仅能够知晓当今咸阳的大小事宜，增长见闻，还能够知道外城有哪些良心商贾，为他的生活提供不小的便利。
所以每月工厂的补贴用光之后，他也愿意自掏腰包前去听报。
——
而今日刚做完工的大壮，和往常一样来到了外城的一家听报亭。
却发现今日听报之人，比往日多出了一倍不止。
这让大壮诧异不已：
“今天这处报亭怎得如此多人？”
利索的交了听报钱后，大壮立即往人堆中挤了挤。
好不容易才挤到近前。
却发现往日在此处负责念报的人今日竟然没念报。
念报的好像是一个气势很足的中年人......
“今日换念报人了吗？”大壮暗自思索道。
结果转头一看，却发现报亭正中央说话的......竟然是一个大黑盒子！
这大盒子上面还长着一个像是花朵一样的东西。
里面时不时传来一句又一句的话语。
这略显诡异的一幕，直接让大壮忍不住惊呼出来：
“这！这盒子怎么还会说话！？”
周围的人被大壮的惊呼给影响到。
当即瞪了过去，指了指报亭内的一个噤声的图标，示意他不要说话。
对于听报亭的规矩，大壮自然是清楚的。
听报亭，是不允许大声喧哗的。
不然一大堆人吵吵嚷嚷的，念报人的声音都得被压下去。
故而大壮强压住心中震惊，向着一旁的一位年轻的听众低声打听起来：
“这位小哥，此物怎得会说话？”
那年轻听众听到后，低声解释道：
“此物乃是仙家之物，其名为留声机。”
“可以留住我等的声音。”
“是仙术府用仙术所制而出。”
“当真是不可思议啊！”
“仙府真乃仙人也......”
“据说贵族们想要使用此物，至少需要数万钱呢！”
“这么多钱，我等一辈子都难以企及吧。”
如今能来听报的，文化程度都不算低。
毕竟整日听报耳濡目染之下。
大家的文化水平自然而然就提升了上去。
饶是平头百姓说起话来，也有些文绉绉的感觉了。
大壮听后虽然惊讶，但是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如此神物，说是仙家之物丝毫不过分。
而且此物乃是仙术府所制的话......那也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毕竟仙府乃是真正的仙人......
他们冶炼厂隔壁的琉璃厂，据说就在制作一种可以发光的神奇仙器，用来卖给内城中的贵族们。
“没想到，我等也能见识到这样的仙家宝物。”大壮忍不住称赞一声。
那年轻人听后笑了笑：
“主要还是咱们运气好，据说今日城中的一些大人物们举行了一场关于什么儒学的辩论。”
“所以听报亭才会出现此等神物。”
“目的是让咱们也能够听听那些大人物的辩论。”
“不然咱们只花费一钱，哪里有资格见识此等仙家宝物？”
大壮闻言恍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当即稳了稳心神。
打算认真的听一听今日这所谓的辩论。
今日能见识到此物，已经是不虚此行了。
没想到还能听到城中大人物的辩论......小哥说得没错，真是运气好啊！
随即开始十分认真的听了起来。
里面此刻播放的正是今日儒家和法家争辩的那一部分。
大壮听着听着，只觉得头晕眼花。
因为他完全听不懂这两个人，到底在争辩什么......
好像是在争辩一个名为道德的东西......
不过......他们说得这个道德到底是个啥？完全理解不了啊！
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普通劳工，虽然有些文化，但是距离那些儒生们的水平自然还差的很远。
然而看到一旁的那位年轻听众听得一脸陶醉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小哥，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能否给我讲讲？”
年轻听众当即摇了摇头，理直气壮的道：
“我听不懂。”
大壮听后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得略有些疑惑的道：
“那小哥你刚才怎么还一副很懂的表情？”
那年轻听众，却是一本正经的道：
“如此仙家宝物，纵使我听不懂......也不妨碍我感受它的美好啊。”
“这可是贵族们万钱，才能体验到的。”
大壮听后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无语凝噎。
年轻听众见大壮的表情，笑着指了指边上的念报人：
“无需担忧，一会儿念报人会给咱们粗略解释一下的。”
“之前的辩论，就是念报人给我们解释的。”
大壮这才点了点头：怪不得......
——
半晌过后，念报人走向留音机将其暂停住。
“方才辩论的两人，乃是廷尉史赵石和博士王忠。”
“他们辩论的乃是道德是否必要存在。”
“今日我已经给你们大致阐述过道德的概念了，不过我方才注意到还有新的听众来此。”
“我便再解释一遍......”
......
“所以刚才廷尉史和博士的争辩，便是在争辩道德和律法到底该用哪一种来治国。”
“是道德约束更好，还是律法约束更好。”
“道德可以......律法则可以......”
......
在念报人将二者的对话，结合百姓们的生活通俗的解释了一通后。
大壮总算明白了方才那仙器留声机中两位大人物所争辩的到底是什么了。
大壮刚刚听到后面，直到那博士都要自刎当场的时候。
他都是茫然不解的。
“原来二人争辩的竟是此等国家大事。”
“怪不得那位博士要自刎以证自身......”
大壮想到如今大秦的某些严苛律法，动不动就容易被连坐......他的心中其实是有些偏向那博士的。
不过又想到那廷尉史所说的......国家如果没有律法约束，全靠大家的道德来约束国家只会变得更加混乱。
如今律法虽然繁多，但是同样也限制住了不少贵族和一些可恶的黑心商贾。
大家活的虽然十分拘束，但是却也还算安稳。
尤其是仙府给大家提供了如此多的工作，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身边也没什么人偷盗抢夺谋财害命，导致自己被牵连。
这廷尉史说的......确实也没错。
——
这让大壮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是对的。
到底是该做一个朝不保夕的君子，还是该做一个衣食无忧的禽兽？
方才听那留声机的时候。
他只觉得这句话问得十分奇怪。
而在理解二人争论之后，大壮又瞬间有些理解廷尉史那直指人心的发问了。
思来想去，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让大壮颇为懊恼。
还不如之前听不懂的时候呢......那样的话自己也就不会纠结了。
而一旁的年轻听众似乎没有这个烦恼，依然是和方才一样的神情。
这让大壮不由得有些怀疑，这个小哥到底有没有理解这两位大人物的争辩。
忍不住开口道：
“小哥......你觉得刚才两位大人物谁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那年轻的听众听到大壮的问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下：
“各有各的道理吧，不过真要让我选的话可能我还是觉得此前陆川博士说的更有道理一些。”
“道德和律法，应该可以同时使用。”
大壮听后不由得愣住了，没有追问这陆川博士是何许人也。
“嗯......同时使用吗？”然而还没等大壮多想，念报人却又走向那神奇的留声机。
留声机中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大壮只得又认真的听了起来。
由于之前已经大致了解到这些大人物们争辩的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这一次大壮已经能够大概听出二人的见解了。
总之还是关于儒家和道德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讲的内容有些奇奇怪怪的。
“要顺其自然？最好归隐山林修身养性？”
“这样的话，我还怎么在冶炼厂做工啊？”
“感应天地......”
“嗯......有些不是太懂......”
——
当这一轮较为平淡的辩论结束之后，念报人又出言解释了一番。
这才让大壮大致理解他们每个人的理念......觉得似乎都挺有道理的。
然后继续播放起了留音机。
就这样循环往复。
每听完一轮，大壮都有新的想法。
这些大人物虽然说得让人迷糊。
但是经过念报人的解释后，发现他们似乎说得都有各自的道理。
这让大壮不由得颇为钦佩：
难怪这些人会是大人物啊......自己平日里只想着吃饱饭做好工作，攒点钱儿就行了。
自己何曾想过这些大道理？
自己何曾想过此等天下大事？
不过钦佩过后，大壮不由得又开始和之前一样纠结烦恼起来。
这些大人物......到底谁才是对的呢？
感觉各有各的道理啊！
而一旁的年轻听众，则是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满脸的轻松随意，似乎丝毫没有纠结的意思。
这让大壮不由得颇为羡慕：
“小哥，你似乎丝毫不纠结啊？”
年轻听众听后，则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兄，我为什么要纠结呢？”
“小哥你难道一点都不纠结这些大人物到底谁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吗？”大壮忍不住道。
年轻听众闻言不由得苦笑了两声，略带怅然的道：
“这些大人物的想法，再有道理又有何用？”
“与我等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为什么要因此而纠结呢？”
“这只不过是这些大人物们，关于儒家能否治国的一场争辩罢了。”
“与其纠结烦恼这些，我还不如想想一会儿回家吃点啥比较实在。”
“要是能轻易的争出谁对谁错，这些大人物还会因此而争辩不休吗？”
大壮闻言一时间也有些泄气......
是啊，这些事情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人物们都要争论不休的事情，自己难道还指望着想明白吗？
自己甚至还需要念报人的解释，才能大致理解这些大人物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