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央国京城。
云王府映月阁。
萧侧妃端坐在精致的檀木椅上,美眸微闭,看似平静无波,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握的玉手,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起伏。
一名身着黑衣的暗卫正单膝跪地,将探听到的消息一字一句地禀报给她听。
萧侧妃的心防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越收越紧,几乎令她窒息。
那张打扮精美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平日里的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看不出情绪有太大波动。
待暗卫禀报完毕,她轻轻挥了挥手,“下去吧。”
暗卫恭敬地应了一声,麻溜离去。
萧侧妃仿佛失去支撑一般,软软地靠在软榻之上,空洞的目光望着前方,似一具没有灵魂的精美木偶。
不多会儿,李嬷嬷出现在身边,眼神中满是心疼,伸出双手揉捏上她的双肩。
“娘娘要振作起来,三王爷还需要您。”
萧侧妃眼珠微微转动了下,又缓缓闭上,喃喃自语:
“完了,一切全都完了,战场大败,三哥断去一臂,父皇驾崩,云王被关,世子到现在不知去向……我们还有希望了吗?”
李嬷嬷连忙开口劝慰道:“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娘娘怎么可以就此认输?这么多年的付出,您甘心吗?”
萧侧妃缓缓坐起身,“太子到现在还被关禁闭,难道你想让我带着十万大军打进皇宫去?”
李嬷嬷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充满狠厉。
“没错,云王虎符在手,起码还有十万大军可以调遣,加上我们手中的五万,即使走到最后一步,也要让大央国陷入内乱,永无宁日。”
萧侧妃灰暗的眸子渐渐有了亮色,一掌拍在桌子上。
“奶娘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不让我们好过,他们也休想安宁,哪怕死了也要将京城搅个天翻地覆。”她的声音充满复仇的欲望。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李嬷嬷连忙问。
萧侧妃眯了眯眼,“京城只有三万御林军,以十五万对战三万,还是有一定胜算,趁着明文举还没有回京……”
说到这儿顿了下,又摇了摇头,“不能鲁莽行事,需要仔细筹划、运作一番才行。”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萧侧妃心头一紧,起身快步走向门口。
当看清来人时,面露惊色,脱口唤道:“三哥!”
门外之人正是萧玄安,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两人走进屋内。
李嬷嬷见状,立刻手脚麻利地重新沏好一壶热茶,送到他们面前,并识趣地转身退下。
望着空荡荡的那只袖口,萧侧妃眼里满是心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
萧玄安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只不过是少了一条手臂而已。”
“是明文举弄的?他的武功再强也不会强过三哥吧?”萧侧妃试着问。
萧玄安轻哼一声,“这小子诡计多端,入了他的圈套,不过他的武功要强过曾经的云王。”
萧侧妃并没有多少惊色,当时六十名死士都没能杀死他,就知武功不凡。
“北戎皇宫回不去了吧?三哥来的正好,我想发兵进攻大央皇宫,你觉得可行吗?”
萧玄安放下茶杯点点头,“我过来正有此意,不过太子还在关禁闭,起兵名不正言不顺,哪怕有虎符也不一定能让那些将士心甘情愿跟着我们造反。
此次北疆,云王都没能有效地指挥动那些将士,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对军队进行一番彻底的整顿,只有让他们乖乖听话,唯命是从,才有胜算。”
萧侧妃赞同地点点头,“三哥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听话?”
“这两天,秘密将大军调到云王府来,我要亲自训练他们。”萧玄安说着眯了眯眼。
在北疆遭遇惨败,那他就在大央国的京城找回来。
……
洛安王府。
“文举给你的信中写了什么?北疆战况如何?”秦锦年迫不及待地问。
“父皇的圣旨中途被调换了,文举把云王关起来了,战况处于全胜状态,他想要一举攻下北戎……”凌紫珏缓缓说着。
秦锦年眸色越来越亮,“想不到文举这么厉害啊!竟敢抗旨,把云王给关了……”
他说着目光盯在凌紫珏脸上,“全都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为何看你心事重重的?”
凌紫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北疆战事越胜,京城的皇宫也就意味着越危险,有些人应该坐不住了。”
秦锦年诶了一声,晃晃头,“你太小心了吧?紫轩还在关禁闭,谁敢起兵造反?难道你担心云王府的萧侧妃和太子妃?”
凌紫珏手指轻敲了下桌面,“不无这种可能,所以我们要时刻做好有人造反的准备。”
秦锦年瞥他一眼,“你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何况御林军统领目前是我,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凌紫珏目光看向门口,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锦年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想什么呢?总感觉你有心事?是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凌紫珏目光淡淡扫向他,“没有。”
秦锦年显然不信,嘿嘿笑道:“我俩一起玩大的,虽然你擅于隐藏心思,却依然骗不了我的法眼,此刻的你一定有心事,和表哥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你是不是有相中的女子了?”
他目光紧盯在那张脸上,瞧了有一会儿,伸手拍上他的肩。
“瞧你这表情,不用说也知道被我猜对了,也不知是哪家小姐能入得了你的眼?”秦锦年一脸好奇的样子。
凌紫珏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随手端起桌上茶杯,闷头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试图躲避他的纠缠。
秦锦年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双手托着下巴,与他对面相看。
“你不说话就表示承认喽,让我先猜猜,京城最近也没有什么新来的哪家小姐啊,难道是在外面认识的?你什么时候出京城了?”
正自顾说着,忽然眼眸一亮,“难道是那次云雾山被追杀,救你的人是个女子?”
秦锦年边说边偷瞄他的面部表情,虽然变化很细微,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
不由哈哈大笑,“表哥我是不是很有才,猜对了吧?那女子是谁?”
凌紫珏手中轻握着茶杯,目光低垂,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一般。
自从太子被废后,他总是喜欢独自一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把心事藏起来。
面对表哥的好奇和关切,终是忍不住抬起头回了一句:“江湖女子。”
秦锦年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上京城官家女子的一板一眼,江湖女子心性洒脱,倒很适合你,很好奇她在哪儿?
瞧你的样子明明就是在想人嘛,要不我陪你出去一趟,把她带回京城,如何?”
凌紫珏缓缓抬起头,“她在北疆战场。”
秦锦年眼眸瞬间瞪圆,“北疆战场?这么说是跑到文举身边了,一个江湖女子怎么会跑到战场上?你是担心她被别人拐跑了吧?”
说到这儿,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她就是明夫人的那个师姐?”
见他不语,秦锦年伸手扶上他的肩,“不会吧?真被我猜对了?还有这么巧的事儿,快和我好好说一说。”
凌紫珏巴拉掉那只手,“表哥还是请回吧。”
好不容易窥探到他的心事,秦锦年不弄个明白,怎么可能离开呢?
凌紫珏被他缠的有些烦躁,只好实言相告。
秦锦年努力让自己没有笑出声,不过那一抖一抖的肩膀,表示他此刻心情很愉悦。
“你是担心她会被南宫六公子勾了去?所以才有点魂不守舍?不是我说你,如果她能那么容易就被勾走,也不适合你,对吧?”
凌紫珏淡淡瞥他一眼,“你哪句话听出来了?”
秦锦年得意地一挑眉,“这还用说明白吗?从你的语气就能听出来,别忘了表哥我可是情场高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和人家姑娘表明心意了吗?”
凌紫珏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她收了我的玉佩。”
秦锦年安慰似地拍拍他,“那不就说明她也喜欢你吗?放心好啦,何况还有文举在呢,估计会帮着你。”
凌紫珏淡淡瞥他一眼,“你觉得表哥亲还是君臣亲?”
秦锦年眨眨眼,“当然是表哥亲呀,不过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吗?你先遇到她的,那就一定是你俩成,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凌紫珏沉默不语,本想着等京城事有了眉目再去寻她,却不想她跑去北疆了,并成为一名领兵作战的将领。
大央国女子不能入仕却可以为将。
从她第一次救自己的身手便知,其武功非比一般,能到北疆助文举一臂之力,当然是好事。
让他如鲠在喉的是,旁边有个南宫府六少爷。
在他看来,南宫子恒无论身份还是条件,好像都比自己更适合她。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落魄王爷,哪怕未来称帝,免不了要困在后宫。
像她那般率性而为的江湖女子,向往的理应是无拘无束、逍遥洒脱的生活吧?
又怎会甘愿束缚在深宫内院之中呢?
越想对自己越发失去信心,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哎呀,你若是不放心,干脆也去北疆吧。”秦锦年急道。
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女子,可千万不能丢了,见他不语又道:
“你若不放心京城,那我去北疆,保证帮你把媳妇带回来。”
凌紫珏连忙摇头,“表哥千万别去,如今京城更危险,我们不能把目光只盯着紫轩那边,或许紫谦才是最危险的。”
秦锦年皱了皱眉,“紫谦在朝中确实有些势力,外祖家也是有兵权在身,只不过看他挺安分的,并没有在背地里针对你,你查出什么了?”
凌紫珏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他可比紫轩聪明多了,还有他那个母妃也不一般。”
秦锦年拍拍他,“只要皇帝舅舅的心倾向于你,皇位早晚是你的,而且叶家很快就能平反了。”
凌紫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审问云世子这么久也没有问出什么,反倒一口咬定是文举栽赃陷害,包括他手下那五百人。
哪怕把云王关了,也不见得一帆风顺,万一有人想让云王死,证据又断了。”
秦锦年轻声安慰道:“事情已经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只要太子起兵,不用什么证据便可为叶家平反。”
凌紫珏目光望向窗外,淡淡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那个位置,就是不想落在他俩手中,可能是不甘心吧。”
秦锦年轻拍了下桌子,“那个位置本来就是你的,紫轩就是个草包,难成大器,紫谦虽然文武都不逊色你多少,可惜城府太深,江山落到他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凌紫珏不置可否,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他才想做皇帝,先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不希望落在心术不正之人手中。
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应该建议父皇解除紫轩禁闭。”
秦锦年愣了下,转瞬了然,“你是想逼他造反?”
凌紫珏微微颔首,“不出来,怎么能让他起兵造反呢?”
“好,那你快去吧,我也该走了。”
秦锦年说着站起身,二人离开紫竹林。
……
秦锦年并没有回公主府,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要不去醉仙楼看看?
寻思间猛然抬起头,发现他竟然来到了一座寺庙附近。
这是京城一座不过五十年之久的寺庙,相传寺庙的方丈解签很灵,所以来往香客不断。
望了眼坐落在两山之间的青隐寺,秦锦年一步步走了过去,要不他也去抽一支签看看运气?
来往的人群中,忽然,一道男子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五皇子凌紫谦?
他来寺庙做什么?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是那挺拔的背影绝对错不了。
本想追上去问问他来干什么,转念间又没了心情,这个表弟对自己可是小心的很,估计也不会说什么真话。
算了,他也不想去抽签了,不如坐在附近看着来往香客,感受寺庙附近清净中的繁华。
想到此,秦锦年走进大山寻了个好的位置,靠树而坐,此处视线刚好能看清进出寺庙的男女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