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霉催的。
李北玄这一行人,现在怕是想出都出不去了。
这是所有人的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高蔚生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召集了一支精锐骑兵:“快,去看看什么情况!”
随后对李北玄道:“侯爷,您先出城,这里交给我。”
“出城之后绕路走,不要走官道,向东五十里后往北走,然后再转向西,哈山部落就在八十里外。”
李北玄点了点头。
他才懒得跟高蔚生玩什么难分难舍的戏码,闻言,直接一鞭子抽到马屁股上,朝着东方向就一路疾驰。
“侯爷为人,真是凌厉果断。”
高蔚生摸了摸下巴,望着李北玄头也不回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想笑。
而李北玄一路疾驰,马跑得飞快,扬起一路尘土。
出了城,就开始极速狂飙。
然而,李北玄飙马没飙多长时间。
出城没多远,也就三里左右的时候,前方官道上突然冲出来一支队伍。
那支队伍非常凌乱,就像是被狼赶着跑的羊群,没有一点章法。
等到离得近了,李北玄才看出,那竟是一支百姓队伍。
看方向,这是要进城?
李北玄勒住缰绳,准备侧过身,给这些人让路。
然而,当两支队伍交错而过的时候,李北玄的表情突然变了。
因为他发现,在这支队伍里,还有两辆板车。
板车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浴血,气息微弱。
竟是孙启文。
怎么是他?
李北玄只跟孙启文打过两次交道。
第一次是在他们刚来安西不久,高蔚生故意整他,带百姓冲营的时候。
那时高蔚生被李北玄三言两语气晕过去,是主簿孙启文壮着胆子,和王崇武一起将高蔚生拖走,又冲他放了几句狠话。
自那时起,李北玄就知道孙启文和王崇武这俩人,是高蔚生手下的马仔,跟钱福海是一样的货色。
而再见孙启文,是在夜战时的城墙上。
当时的高蔚生忠奸难辨,非要带一队骑营突袭出城。
孙启文以为他要逃跑,冒死拦了一下,还挨了高蔚生一大脚。
李北玄虽说对他的看法有些改观,但依旧未把孙启文放在眼里。
可谁知道,再见,竟是在这种境遇之下?
李北玄不自觉愣了一下。
而孙启文似是看到了李北玄,挣扎着朝李北玄招了招手。
李北玄咬了咬牙,没多做犹豫,直接跳下马,助跑两步,跳到板车上。
而孙启文抓住李北玄的手,气若游丝道:“王哥哥……王哥哥没了!”
李北玄顺着孙启文眼神看着的方向看去。
发现另一辆板车上,几乎是空空如也。
只放着一条光秃秃的手臂。
李北玄心里咯噔一声,震的他胸膛都有些发疼。
艰难道:“怎么回事?”
然而,孙启文已经无力再回答李北玄的问题,口中嗬嗬两声,吐出一口带着碎肉的污血,就这么失去了生机。
“孙大人!”
孙启文一没,板车后跟着跑的百姓,顿时嚎啕出声。
李北玄实在不明白,孙启文和王崇武之前在安西城里,也没少干坏事。
怎么他俩死了,百姓们居然会这么伤心?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北玄忍不住大声问道。
而王云长则打马走了过来,与板车平行,伸手拍拍李北玄紧绷的肩膀:“侯爷,我们回安西再说吧。”
“行。”
李北玄点了点头,心说前方八成有强敌,还是回城再另做打算。
现在回城也是明智之举,等随后,探明情况再走也不迟。
可打算归打算,李北玄盘膝坐在板车上,却一直握着孙启文的手,直到孙启文的关节都僵了,也始终没有松开。
李北玄一行人调转方向,朝着安西城疾驰而去。
有了驮马拉车,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
安西城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时,这支队伍又跟前来出城探查情况的骑兵队伍撞上了。
“莫要出去,快进城,快进城!”
一耄耋老者摆着手说道。
高蔚生闻言,连忙顺着老者的意思,一摆手:“进城!”
等到所有人都进了城,城门紧闭之后,高蔚生一低头,这才看见板车上的孙启文。
“这是……”
高蔚生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而那老者大喘了一口气,等到心绪平复下来之后,才呜呜咽咽的说出了事情缘由。
今日寅时,也就是早上五点钟左右。
天刚亮,孙启文和王崇武就带着百姓们出了城。
这是最后一批出城的队伍,目的地是沙洲,一共一百户,共计三百二十八人。
二人点完人数,便出发向东去。
不过,虽然高蔚生有意要留他俩一条命,想把他们也塞进出城队伍里,让他们一同前往沙洲避难。
但自觉要当个好官,与城共存亡的二人,却打算将百姓送至二十里外后,就打道回城。
“你说,高大人见了咱们,会不会被吓一跳?”
王崇武笑呵呵的说道。
而孙启文也有点小得意,点头道:“那必须的,咱们偷偷地回去,让高大人也看看咱们哥俩的气节!”
听到这话,王崇武更乐了:“是极是极!到时候高大人肯定得对咱们刮目相看!”
两人一边说着话,队伍已经走出了十几里地。
逐水而居,乃是动物天性。
官道北侧二里外,有一处小型绿洲。
那绿洲不大,只有一片浅浅的水域。
周围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和稀疏的胡杨。
但在这广袤荒凉的西域之地,却也算得上是一处难得的休整之所。
在官道来往的驿者、商旅,都爱在这处补给一点淡水。
于是路过此地时,便有百姓提议,想去打点水,以备路上之需。
孙启文和王崇武商议了一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带着护卫们一同前往绿洲。
然而,就在百姓们打水的途中,孙启文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点动静,像是衣料摩擦,又像是簌簌风声。
“有人?”
孙启文压低了声音问道。
而王崇武也听见了那细微的动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