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皇帝态度坚决的将西卫交到茵茵手上,来自几位有心争位的皇子府上的宴请就多了起来。
这些宴请不好拒绝,更不能全都去参加,茵茵就把那等没有特别正当理由的都推了。
如果有非要叫她什么宴会都去的,她就转头进宫去。
反正她在宫里也有住处,离皇帝也近,还方便去训练西卫。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些人就没有那么大的脸,一个侧妃的生日都得办个宴席,非要她去参加了。
西卫的营房偏僻,只要稍稍收拾一番,就能完美达到皇帝的要求。
但茵茵还是向皇帝求了旨意,在城外找了处山林做驻地。
反正西卫名为禁军,但被排挤到边缘,守着的偏远行宫等不少,在行宫附近也多半有皇家的林子。只要皇帝不让人去,这样的地界再秘密不过。
到时候茵茵再在皇庄上弄出点别的新鲜东西来,就正好让别人以为西卫就是为了守着这儿,才被交到茵茵手上。
用一个秘密掩盖另一个秘密的方法虽然不新鲜,但肯定好用。
茵茵这样上心,皇帝也支持她。
刚好别人也不觉得茵茵能把西卫练得有多厉害,见西卫交到茵茵手里以后,除了原本的守卫任务,多数都被茵茵拉去了一处皇庄。
皇庄被西卫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也如茵茵所料的,不再给过多关注。
茵茵接管西卫后的次年春日,雪化过后,便是茵茵大婚。
大婚前,茵茵特意请皇帝往庄子上走了一遭。
皇帝看着庄子上被造出来的连弩,爱不释手的用了好一阵。
茵茵笑道:“父皇喜欢,就不枉我看到古书上残破的记载,特意让人仿造出来了。”
皇帝面上满是了然:“放心,少不了你的赏赐。”
“这东西造价几何,可能量产?”
茵茵道:“工时不低,造价不菲。给一小支队伍配上还可以,处处都有就不成了。”
皇帝点头:“那就先让人多造几架出来,西卫里留两架,别的……你们在这庄子上这么久,总也要拿点‘成绩’给外人看看。”
茵茵知道他的意思,转头吩咐了一旁的匠人,又叫把已经造好的这些交给皇帝带来的人。
等出了储备武器的地方,没有旁人,茵茵才请皇帝移步到山里去。
皇帝心里有了猜测,口中仍问:“庄子上的人不知道山里的情况?”
“是,”茵茵应了一声,“他们也当西卫是来护着他们的。”
皇帝满意茵茵的谨慎:“你同你爹一样,做事再周全不过。”
进到深山,茵茵几人到新营地时正赶上西卫正统一拳法。
数千人动作统一的做同一套招式,虽然没有呼喊出声,但拳拳带风。
整齐的风声汇聚成一个声音时,再小的声音也变得足够大到让皇帝都为之侧目。
见皇帝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想看得更清楚些,茵茵得意的问:“父皇,您看我麾下的西卫,如今怎样?”
“是精锐骁勇之师,”皇帝心里有了别的想法,但不是时候,只能重新按捺下心思。
“茵茵,好好练,这样一支西卫,寡人会用得上他们的。”
皇帝的满意,茵茵很快让人传达下去。
这对西卫而言,是很大的鼓舞,他们训练的热情更足了。
皇帝对茵茵的成果非常满意,凑巧当下就有一个好时机,让他能光明正大的给茵茵赏赐。
故而到了茵茵大婚前晒妆时,宫中来自皇帝的添妆,是寻常人难以见得的丰厚。
宫中有知道此事的妃子到皇后面前拈酸:“等到我们公主出嫁,若也能得陛下这样看重就好了,怕只怕,陛下那么多亲女儿,都比不上一个外人。”
若她只说前半句,皇后还安慰安慰她,后半句话一出来,皇后都不想理会她。
“你说的外人是谁?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那妃子不知道见好就收,非要继续说:“除了寿康郡主,还能是谁,若她再进一步,这满宫的公主都及不上她了。”
皇后冷了脸:“可住口吧!”
那妃子面上讪讪,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生气。
皇后毫不客气地说:“你们光看到陛下对寿康郡主的好,怎么不见寿康郡主是如何对陛下赤诚以待的?”
“宫中的公主是陛下的亲女,可她们又为陛下做了什么?光是时常能让陛下开怀都不能。”
皇后看了一眼底下的妃嫔,直接点名。
“大公主骄纵,和驸马大打出手的事都传到外头去了,难道不是陛下压下这事,偏帮公主,训斥了驸马?”
“二公主懦弱,见了陛下,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躲都来不及,陛下养她一场,花费也不低,一年到头却连面都未必见上一次。”
“三公主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假,她可曾将同样的心力付出在问候陛下,给他晨昏定省上?”
“一个个的都说孺慕陛下,但除了三节两寿,连个请安折子都不曾上,倒还有脸怪起事事以陛下为先的寿康郡主来了?”
见底下妃子还有不服,皇后直接冷哼一声,对着大公主的母亲道:“大公主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女儿,比寿康郡主年长五岁有余。寿康郡主头回进宫时,大公主都八岁多了吧。”
其实不止是大公主,前头这三位被皇后点出来的公主,可都比茵茵年长。
她们占了先机,都不能让皇帝偏心她们一些,反倒只怪后来者的茵茵,简直是没有道理的事。
何况在皇后看来,皇帝虽然另外给了茵茵许多赏赐补贴,可在婚礼仪制和花费上,其实是比不上公主们的。
皇后发作了一通,将人都撵出去,就瞧见皇帝从外头进来,心中一凛,面上却笑:“陛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知会一声。”
皇帝心情极好的牵着她的手道:“也就来了一会儿,正好赶上贤妻舌战群妃。”
“陛下,”皇后做出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您笑话我。”
“怎么会,”皇帝拉着她一同坐下,“你也太好性了,还同她们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却不知今日之言,有几人听进耳中。”
皇后说:“该说的我都说过了,算是尽到了做皇后、做嫡母的本分,这听不听得进去,就只能看个人了。”
放在外头,皇后绝对算不上大臣眼中的贤后。但在皇帝这儿,能替他管理好后宫,别让他被后宫的事情打扰,不在后宫弄权生事,残害子嗣,就是难得的贤妻了。
所以皇帝对皇后的论调很是赞同:“你说过了,他们不听,就是他们的不是了。”
皇后没忍住,眼中带上几分情意,问皇帝:“陛下今儿怎么这会儿过来?”
“还不是茵茵,”皇帝面上带了几分笑意,“茵茵说皇后你是大将军独女,自幼耳濡目染,必能帮到寡人,撺掇着寡人来问你。”
皇后心如擂鼓,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问:“我能帮到陛下?是什么事?”
皇帝没立刻说事:“皇后家学渊源,想必学了不少兵法,可见过大将军在战场上的风姿?”
皇后想到皇帝给茵茵的西卫,紧张的抿了抿嘴唇,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然见过,不瞒陛下,我幼时还想着能如父亲一般,在战场上一展所长呢。”
“虽说后来没能如愿,可我还是悄悄在他们剿匪时跟着去过。”
“看来寡人的皇后还是一位女中豪杰,”皇帝面上没什么意外的意思。
皇后看见他的神色,突然就低了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打从回了京,便连跑马的机会都少。”
皇后从定亲后,就长居京城,不管是备嫁还是未婚夫意外去世,她都要减少出门的次数,免得影响以后。
“那日后,皇后这样的机会就要多起来了,”皇帝温和的看向她,“茵茵给了寡人一批好东西,皇后帮寡人看着可好?”
皇后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但皇帝开了口,她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皇帝点点头,领着皇后去了宫中一处偏僻的湖心岛。
这湖心岛与别处都不相连,只有小船可供上下,但岛上却有一队精兵守卫。
皇后有些惊奇,却什么都没说,只跟着皇帝慢慢走。
待到了小岛上的屋子里,开了好几道锁,皇后才瞧见皇帝要交托给她的东西。
皇帝没多解释,只叫她自己上手试了试。
皇后跟在大将军身边,自然知道这连弩的厉害和重要性,拍着胸脯向皇帝保证:“臣妾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皇帝笑起来,又指着一干侍卫说:“他们这些人,日后也归皇后你管着。”
人虽然不多,可其间所代表的意义让皇后呼吸都停了片刻。
等下了湖心岛,皇后回去椒房殿,皇帝则去了宣室殿。
吴公公上前道:“陛下,可要传寿康郡主进宫来?”
“她明儿就成婚了,传她进宫做什么,”皇帝瞥了他一眼,“叫那些人仔细跟着皇后,只要不违背原则,且听皇后吩咐。”
“但要是皇后同其他皇子过从甚密,便不必听了。”
吴公公应了一声,转头出去安排。
倒是独自在殿中的皇帝一时有些歇不下,又叫吴公公取了茵茵从前画的《赏梅图》出来。
皇帝看了半晌,没忍住对吴公公道:“从前茵茵那样小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快到该成婚的时候了?”
吴公公算是看着茵茵长大,同她相处比其他几位皇子皇女都多,很能理解皇帝这种老父亲心态。
“明儿奴婢替您观礼去?”
皇帝取了个果子,直接砸到他身上:“明儿寡人也去。”
“她父亲不在了,寡人这个做义父的,总要帮着送一送她。”
皇帝没打算叫太多人知道,就微服出宫。
好在戚小侯爷正好在门口,看见他,忙不迭将人迎了进去。
戚老太爷夫妇与有荣焉,皇帝表现得也很亲和。
不过很快,他就去了茵茵处。
茵茵看见皇帝过来,也很高兴:“多谢父皇特地来看我,等会儿您一同往郡主府去吗?”
寻常女子成亲,婚礼的地点自然是在夫家,但茵茵不一样,她是郡主,按照本朝律例,是可以在郡主府成婚的。
这个“可以”,当然是指的可以商讨的意思,但到了茵茵这儿,皇帝直接指了宫中和礼部的人来帮衬。
这样一来,柳家就不太合适了。
好在柳程是老二,柳大人和柳夫人也不很在意这个。
除了他们喜欢茵茵这个儿媳妇,还因为这桩婚事能给柳家带来利益。
加上柳程确实喜欢茵茵,他们只当是儿子成婚就分家了,还不必担心他若是没有什么前程,未来该怎么办。
“郡主府那边,寡人就不去了,”皇帝看了一眼这屋子问,“寡人记得你从前不住这边?”
“是,”茵茵道,“这原是爹娘从前的住处,我虽从小就被抱去了祖父祖母院中,但出嫁……我还是想让爹娘也看着的。”
皇帝看着茵茵,有些心疼,又带着慈和:“你爹娘必然十分欣慰。”
“那也要谢谢父皇,”茵茵说着,又郑重的给皇帝行了个万福礼,“若没有父皇护着,我或许能平安长大,但绝对不会如现在这般。”
皇帝坦然受了她的礼,又嘱咐她:“你是君,他是臣,要是他敢给你脸色,尽管来寻寡人做主。”
“就是像大公主一样,把他给打了一场也不要紧,天大的事,都有寡人替你挡着。”
茵茵眼中泛起泪花,口中却说:“那我可不敢打他,父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真动了手,收得住力还好,要是收不住力气……”
后面半句她没有再往下说,但皇帝和吴公公,乃至于在场知道她丰功伟绩的下人都在心里补上了后半句。
要是收不住力气,恐怕一巴掌下去,郡主就得做寡妇。
皇帝说:“那也不妨事,父皇总有办法。”
吴公公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最懂他的意思。
一个郡马没了,那就换一个嘛,只要圣宠一直在,天塌下来都砸不到寿康郡主身上。